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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我是為了救你們而來

  袁敬比他妹妹擅長察言觀色。一個人說話時的目光容易透露出重要的信息,比如在回憶時,人通常會向正上方或正下方看,在組織忽悠詞或者算計別人的時候目光則會向兩邊偏,甚至會揉鼻子,因為人類在進行這類思考時大腦會分泌一種叫做茶胺的東西,導致鼻子發癢。

  緊張也會不自覺的表現出來,譬如說肢體語言,不停晃蕩、伸張,說明內心不自覺的害怕穿幫,想要收縮肢體,但又明知不能縮的太明顯,只好使勁甩手彈腿。

  而楚垣夕說的是裝可憐的話,但目光柔和不散亂,四肢舒展不緊張,坐姿大馬金刀,昂揚向上,這是對自己極有信心,而且并無任何進攻性的一種氣場。

  只這份自如的神態就讓他覺得非常舒服,找他融資的人太多了,但大多謹慎而謙卑,希望用端正或努力的態度讓他滿意,卻不知道這種有求于人的態度自降一級,是很難讓人重視的。

  在他印象里,張銘、東哥這些人的氣場也是這樣的,他強任他強,清風過山崗,相信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無敵的。而眼前這人看著也就三十來歲,年輕的有些過分了。

  袁敬輕輕按了下袁苜的手,袁苜立刻把要說的話咽回去,只聽袁敬說:“讓我猜猜,您既然不是為了融資,難道是,有什么地方要指點在下?”

  “不錯,我正是為了救你們而來。”楚垣夕的嘴角挑起一個秋名山老司機的弧度,看得袁苜想打人。

  她輕輕哼了一聲。但是,她沒說話,因為她知道她哥生人勿近,但是偏偏就吃這套!這個家伙神了,正好撓到她哥G點上!

  楚垣夕看看左右,雖然好多人往這邊瞅,但是懾于袁敬的氣場,并沒人敢靠近,于是把手按在桌上,低聲說:“驚聲主播的投資份額,如果有機會,立刻出掉。”

  袁敬一愣,還沒說話,袁苜勃然變色,低聲問:“為什么!”

  這個投資是她極力主張的。因為之前主持的IP投資失敗了好多次,導致鄭德內部對她的阻力變得奇大,質疑她的噪音變得奇多。她為這區區六千萬的投資還費了一番口水才說服董事會押寶這個電影項目,把握當然極大,現在終于看到大賺一筆的曙光了,正等著揚眉吐氣,怎么的?立刻出掉?娘希匹!

  關于“為什么”的問題,對楚垣夕來說確實是一個問題。然而,他心知肚明其實更需要他說清這個問題的人是袁敬,而不是袁苜。所謂釜底抽薪,袁苜是釜,袁敬才是薪。

  對袁敬,只需要坦誠和直白。君子可欺以方,袁敬最吃的就是這套。

  所以楚垣夕長身而起,俯視著袁苜說:“不要問我為什么,你就當是聽到神的聲音好了。我知道這樣說服不了你。可能你覺得就算賠,最多也無非賠幾千萬而已,但是…”

  “裝神弄鬼!”袁苜失去耐性了,這人簡直莫名其妙,她用目光示意老哥,是否可以趕人了?沒想到老哥居然一副探究的樣子?

  坦誠和直白,不一定是把心剖出來讓人看,坦白告訴對方——我不能告訴你理由,這也是一種坦白。而袁敬是一個有分寸的人,楚垣夕實在太了解他了,他不是一般人,分寸感會讓他接受別人這種恰到好處的坦白。

  只聽袁敬慢悠悠的說:“如果我是你,至少編個能講的理由。”而楚垣夕心說:不需要。

  自打2016年后,他妹妹不知道覺醒了什么基因,開始大手筆投資IP,結果那叫一個慘啊,特別是在下周回國那摔了一個超級大跟頭,一個項目就坑走鄭德上下數年打拼。

  所以他特別不想再看老妹兒撲街了。尤其是在這個片子已經殺青了,他已經看過成片的情況下,這個大爛片楚垣夕無論說什么他都想聽一聽,聽一聽又不會懷孕。

  “哥!”袁苜生氣的瞪了楚垣夕一眼,對袁敬說:“這項目現在一切向好,馬上就上春節檔,春節檔你懂伐?只要上了100%保證賺錢,不是什么項目都能上的!”說著,她都有點急了,因為她明顯能感覺到袁敬對這項目的不信任。

  其實袁敬對她在IP投資上的不信任自從“下周回國”變成段子之后就明朗化了,不然,不到一億的投資她也不用麻煩到需要說服董事會。關鍵是這筆投資確實是袁敬一直不大看好的,讓她壓力很大。

  “100%賺錢?那幾率肯定是不到100%的。”楚垣夕對袁苜伸出兩根手指,“你之前投的IP項目,想必也是信心滿滿,不會是沒看好就瞎扔錢的,對吧?”說完又坐回沙發上。

  袁苜的投資風格楚垣夕是了解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勇敢但是不激進,做任何投資之前都會仔細的做通盤考慮,努力的收集信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因此在做IP投資之前一向都很給力。

  只是IP投資的場外因素太多了,勇敢和不激進反而成了兩個致命弱點,她事先考慮的再周密都沒用,就像從海眼中涌過來的暗流,只有被沖走的時候才知道還有那一股是她沒發現也躲不開的。

  見袁苜點頭,楚垣夕一樂:“那為什么統統都不成功?”

  他對袁苜一擺手,“你可不要說每次都是意外,意外多了就不是意外了。驚聲主播為什么就沒有意外?”

  看袁苜要說話,楚垣夕又跟了一句:“我知道還有一個月就上映,留給意外發生的時間看起來已經不多了。”

  袁苜立刻就不說話了,但是氣鼓鼓的顯然聽不進去。袁敬則不然,做了個請繼續的手勢。

  “驚聲主播不是鄭德第一次投資電影項目,但是,我想問問你,袁苜。”楚垣夕直視袁苜,袁苜當仁不讓的回視著他,稍微翹了翹下巴,意思是:出招吧!

  “從電影起項目到投資劇本,到找導演,碼卡司,攝制團隊,融資,開機,剪輯,后期處理,殺青后還有一系列融資、對賭票房、過審、宣發、排檔、政策影響等等,這些具體的環節,你都了解嗎?資方怎么利用自己的渠道幫助片方炒作?什么時間炒?怎么利用自己的資源對項目進行資本運作?運作時的獵物怎么選?你都親自做過嗎?

  甚至于除了融資和對賭之外的環節,有任何一個是你已經深入了解了的嗎?有那些環節只是知道有這回事,有哪些已經知道里面水有多深的?你知不知道潛在的風險來自于哪里?”

  “驚聲主播和傳統電影是完全不一樣的玩法。”袁苜不以為然的說,她的底氣仍然很足:“如果你說的是宣發和排片的問題,這項目有至少三家頂級發行公司登門自薦,而且驚聲主播自帶流量,根本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

  楚垣夕絲毫不怵,“你們前面的電影投資沒一個成功,又是頭一次投直播題材這么新潮的玩法,憑什么認為自己知道坑在哪里,能躲開?”

  “這些,是免不了要交的學費。”袁敬緩慢而沉著的說著,“即使躲不開,賠錢了,即使某一筆學費交的比較夸張,都在我忍受的范圍之內。IP投資和粉絲經濟明顯是個長期風口,萬億級市場,我們鄭德要想真正深入進去,這一步是絕不可能缺失的。沒有人是天生就會的,今天交的學費是為了明天少虧一大筆錢,從我個人來說十分愿意讓家妹賠這樣幾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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