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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六章 成人之美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死亡貧苦,人之大惡存焉。”禮記禮運  范先的塢堡內部四通八達、稍不留神就會迷路,嚴干跟著蒼頭頗費周章地鉆進一條走廊,那走廊曲折縵回,旁邊的院子里種植著低矮的灌木。

  走廊的盡頭是一間軒室,在灌木竹叢的掩映下顯得幽靜雅致,與嚴干這些俠士們所居住的前院的嘈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蒼頭敲開了門,側身讓嚴干獨自走了進去,只見東面下首已有人鋪設了茵席,范先一身閑適的長衫安然就座。嚴干見了,立即浮現惶恐的樣子對其伏身一拜。

  拜罷起身,又用嚴干那獨有洪亮的嗓音說道:“鄙人無德,有勞范君撥冗相見!”

永久保存書架,記錄閱讀歷史下載  范先笑呵呵的邀他坐在自己對面,與嚴干把酒寒暄,他的酒量甚宏,酒過三巡后,逸興特豪,像是遇見了至交好友一樣。而嚴干則是受寵若驚的樣子,語氣刻意奉承。所以二人相互酬勸,糾纏不已,一壺酒喝了好些時候才算是說道正事。

  嚴干酒勁上來,也不再拘謹神態,對著范先把爵笑道:“其實我來奉敬范君,是因為有一事相求。”

  “喔?”范先眼神清醒無比,他此時也不喝酒了,放下銅爵,很爽快的說道:“什么事?你先說!”

  像這樣的有事相求,而且對方還是個才認識不到一個月的大人物,嚴干卻絲毫不覺有什么冒昧之處,反而坦然自若的笑著,先讓對方覺得他極有信心,然后再從容的說出了他的請求。

  他的不情之請只有簡單的一句話,出乎范先意料之外,卻也在其意料之中。

  “范君府中有個樂伎,姓郭名昱,在下心慕已久,還望割愛。”

  范先到底是楞了一下,畢竟郭昱在他府中也算得上是極為樣貌出色的女子了,如今被人索取,雖然心里有些不樂意,但他還是知道作何取舍的。

  他隨即笑了,大方的揮了揮手,說:“這算什么事,你等既有情誼,我豈能不成人之美?不過,公仲倒是好眼力,郭昱這女子可算是我府中最為可人的了,如今被你索了回去,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怨我不公!”

  “多謝范君成全!”嚴干無不感激的笑了,本來就圓的圓臉此時變得更加圓潤了起來,他無不直白的表露心跡,道:“我不過是個讀書人,平日只是讀讀書、種種瓜。如今能得范君看重,在下無以為報,只得以性命托付、愿為君走牛馬填溝壑!”

  范先心中霍的一動,暗暗在想,照此光景,他只需繼續示好,就能徹底收獲這個憨漢的忠心,為己所用。這個念頭才剛一轉完,范先便欣然舉爵,高聲笑道:“如此美事,當浮一大白,來!”

  嚴干也跟著舉爵,誠懇的說道:“多謝!”

  “你也不必稱謝,我還有一句話要問你。”范先把酒說道:“你得到郭昱之后,有什么打算沒有?”

  “這…”嚴干放下酒爵,撓了撓頭發,很勉強的說道:“恕我冒昧,在下實在沒想過范君會這么爽快,故而也未曾想過以后。”

  “哈哈哈。”范先笑了,也不知是在笑嚴干的老實,還是在笑對方得了便宜還賣乖,他說道:“郭昱出自我府中,那我也勉強算作是她娘家,就由我來替你想吧。若是成婚,至少得有聘禮吧?婚后也得有宅地置業吧?成婚之日,不得安排酒席,宴請兩方賓客?這些你都做得到嗎?”

  嚴干一個種瓜的窮小子,自己都居人籬下,哪里做得到這些,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家有片瓜地,有間屋子,足夠兩人生計了。至于聘禮,在下曾經仗劍游歷本郡,認識諸多羌胡豪帥,想必可以從他們那里商借。”

  范先眉頭不由得一抖,臉上的笑意更盛了:“這到底是我漢人的婚事,怎能求到那些胡人頭上?平白讓人笑話。”

  他大手一揮,慷慨道:“我好人做到底,干脆都幫你措置了吧!”

  表面老實可欺,內里機警敏銳的嚴干很快就猜到幾分,卻不敢肯定,想一想還是繼續裝出一幅耿直的樣子,慌亂的擺手道:“豈可如此,豈可如此!我得受范君割愛已是厚恩,豈可再受重賜?”

  “這是我的一番好意,切莫推辭。”

  嚴干見狀,只好唯唯稱是,感激得無以言狀。

  范先看了,內心竊喜,適時地嘆了口氣。

  嚴干裝作不解,陪笑道:“范君可是有什么難事?還請明示。”

  “都說羌胡無義,但我看并不盡然,比如當年羌亂,蓋京兆為亂兵所奪,參與反叛的句就種羌的滇吾平素與蓋京兆交好,不顧敵我,舍身救之。”范先遺憾的說道:“我這不是在為叛軍聲辯什么,只是想說羌人之間也有心存大義的人,想我此生交游廣泛,唯獨不得見此異族義士,若是能得相識就好了。”

  果然,范先這么親近他不是沒來由的,其實是存著勾結馮翊羌胡的心思。嚴干猜到了范先的本意,內心震撼之余,卻又想到范先豢養的幾個弘農籍的俠客,會不會除了馮翊之外,弘農當地也有人與范先串通上了?

  好在他與李義等人事先就有所猜測,這回投石問路,恰好從范先口中套出了實情。

  嚴干心念急轉,表面上卻大大方方的說道:“這有何難!在下嘗與羌胡豪帥相結,后來即便歸耕于鄉野,也時常會有豪帥來與我暢飲。若是范君不嫌,在下愿為從中牽線。”

  說吧,他小心的試探道:“不知范君可有什么話要我帶去?”

  “也沒什么話!”范先心里還是抱有一絲警惕,沒有對剛收入心腹的嚴干坦誠相待,他揮一揮手,表現得十分無所謂的說道:“無非是一些問好的話,就說若是有機會來河東,我愿意宰牛烹狗與其宴飲作樂。”

  嚴干聞言一笑,他心知也問不出什么來,不過能得知這么緊要的消息已經是最大的收獲了,甚至比這些天李義在半夜到處出去亂竄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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