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上之信有以結其心乎?此又權于緩急輕重之間,而為不得已之計也。”日知錄卷七 自從拿下安邑之后,太原與上黨的消息便更為直觀的呈現在眾人眼前。
一路追擊黑山軍、打著為朝廷平定河東叛亂的冀州牧袁紹,在請求入關被張遼拒絕之后,義正言辭的n張遼收容黑山賊張燕的兒子張方、并攔截地方平叛大軍,意圖不軌。并站在道義的制高點,帶著手下四萬余人圍攻駐守壺關的張遼叛賊多日。上黨太守駱俊幾次投書,言河東叛亂只有朝廷做主,不需要袁紹越俎代庖,言辭懇切,袁紹卻對此置若罔聞,反而圍攻的勢頭愈加急迫。
“袁本初其性最是叵測,當年孝懷皇帝在時,他就敢帶兵攻入南宮,擅殺宮人,可見其目無朝廷、自立之心久矣。此兒今至壺關,打著為朝廷平亂的名頭,意欲何為,真當我不知道么?”在衛氏莊園里的一處高閣之上,皇帝憑欄而坐,身前各自坐著北軍中候王斌、侍中荀攸、平準監賈詡、尚書郎傅巽,以及特許旁聽、增廣見識的秘書郎法正、司馬懿二人。
在見到上黨太守駱俊發來的具體文書之后,最是體悟上意的王斌此時接下話頭,作色道:“朝廷這些年威權不振,對各地牧守失于管束,倒教人越發放肆了!許攸雖然死了,可范先與袁紹、與各家私通的信件卻還在,這就是罪證!不若將此大白于天下,看彼等還有何顏面自稱漢室楨干。”
王斌的態度永遠代表著皇帝的態度,何況這場叛亂明顯就是出于袁紹的指使,此時趁火打劫、或者說渾水摸魚的行為在眾人看來也是殊為惡劣。簡直與謀反無異,不過是樣子做得好,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還真以為袁紹有著一顆拯危濟難的心呢。
有王斌為皇帝定下了這次議事的基調,荀攸與賈詡等人自然知道該如何說話,荀攸先說道:“袁紹反心昭然,天下有識之士皆共睹之。只是臣愚見,將其罪證與行跡公布天下,可則可矣,但這公布的時機,卻要商榷一番。”
“臣附議。”賈詡跟著說道:“若是這個時候傳知內外,朝廷必得對冀州傾力用兵,以振威勢。而此時青徐混戰、并州胡亂、關中才安靜不久,尚未修復,若是一味與袁紹死斗,即便得勝,也恐為人漁利。”
王斌雖解其意,仍不禁皺眉問道:“那如何才是最好的時機?”
荀攸淡笑不語,賈詡也撫著須不說話,反倒是側過頭看向端居末座的法正、司馬懿兩人。
隨著皇帝與王斌等人的眼光一齊望來,法正兩人如何不知這是一個特意給他們表現的機會?當即躍躍欲試,準備放言高論,可法正到底有些矜持,他忍不住把目光看向司馬懿,只見司馬懿謙抑的一笑,微微抬起右手示意,大方的將這個機會讓給了法正。
法正感激的回之一笑,在席上挺了挺脊背,略微往前傾了些許,抬聲說道,既是回復王斌、又是回復皇帝:“小子以為,至少要等青徐之戰有所定局、或是并州匈奴得以擊潰之后,方才是最好的時機。到那時再布告袁紹之罪,命青、徐、幽等諸州方伯共討叛逆,朝廷則可居太行之高以臨冀土,擁虎狼之兵以窺時局,待眾皆疲憊,朝廷再以逸待勞、一舉破敵。”
眾人聽了,紛紛點頭稱是,而后又看向司馬懿,期待這個比法正的年紀還卻在聲援裴茂的事件中頗有智聲的秘書郎在這件事上有什么高見。
在這些權重的近侍親貴面前,司馬懿雖然毫不怯場,但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有些失望:“法君所言甚善,臣附議。”
法正微微有些訝異,他剛剛特意沒有把話說全,故意留了一手,就是不想欠人恩情、想以此報答司馬懿謙讓之舉,讓彼此同受眾人青睞。誰知道司馬懿什么話都說不出來,這讓他有些捉摸不定,想報答的舉動也落了空,而賈詡、荀攸的神色則更是有些意味深長。
皇帝似乎早有預見,司馬懿這不僅僅是藏拙,而是故意讓法正欠人情,恐怕這次議事結束后,法正會因此與司馬懿好好說會話,然后司馬懿就順理成章的增進彼此情誼 他認真的看了司馬懿一眼,淡淡說道:“嗯,一應人證、物證皆在我手,諒他也無從辯駁。這些天若是貿然拿出來了,公孫瓚、呂布、曹操諸人未必會因此響應朝命而休戰,也不會那么快放下仇隙攜手對敵,反而可能會徹底激使袁紹走投無路、做出不智之舉。將其留著不發,也能起到讓袁紹投鼠忌器的效用,至于其他的且待青徐等地的消息吧。”
話畢,皇帝又吩咐道:“公悌,你來擬寫誡書,要嚴斥袁紹無故擅離轄境、攻打鄰郡的舉動是為越權,并言河東已定,命其速速退兵,不可稍有遲疑。”
尚書郎傅巽立即傾了傾身,答諾應下。
“陛下睿鑒,為今之計,是先制匈奴、再退袁紹。”荀攸陳計道:“一者匈奴胡人殘虐百姓,攻打州郡,無論于民于國,都應先擊退外賊。二者,太原、西河在河東、上黨之北,若是朝廷遣軍至壺關先擊袁紹,而彼等皆為匈奴所據,則背后必將受敵,不利于戰。三者,張郎將用兵穩健,麾下有兵馬數千,憑恃壺關天險,一時也不必憂心變故。”
“上黨的情勢看似危急,其實甚是穩固。”皇帝點頭說道:“不過壺關那里糧草、軍械可還足用?這次王邑從各家抄沒的資財、以及這幾次交戰繳獲的輜重頗多,可先使人押送過去,一來壯其師旅,二來也向上黨郡守駱俊等人宣示朝廷在河東的勝況,激勵人心。”
王斌這時忽然說道:“上黨多山徑,不利騎乘,可使虎賁調兵二千、再從河東降卒揀選三千青壯,湊足五千人。既是押送糧草、又是派遣援軍。”
把南軍調出一部分去守上黨,等若是將其排除在接下來北上并州的戰事之外,皇帝知道王斌這是在為北軍爭取出戰的機會,心里也正有此意:“可,余下的南軍便隨我在安邑休整,北擊匈奴的事,就全交由北軍了。至于怎么個打法,還得要諸君群策群力了。”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