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至禮,禮以行義,義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節也。”左傳鞌之戰 荀攸忽然稽首說道:“上古賢君明王,未有如陛下優待臣工之厚!若此議能曉諭天下,士民將無不荷恩戴德,以效死命!”
賈詡雖是慢了一步,見荀攸說在前面,自己倒也不急著說話了,只緩緩點頭。
配享廟庭、繪圖麟閣對所有臣子來說都是一件百里無一害的事情,也是他們成就身后名的最高榮耀,故而沒有一個人會傻的反對這件事。皇帝聽著在座眾人一一奉承贊同的話語,心里暗自得意,一個臣子,要有什么樣的功勛才算是能繪圖臺閣?要有什么樣的偉業才算是能配享廟庭?
只要判斷這一切的標準掌握在皇帝手上,在不失公允的前提下,皇帝就能以名作餌,誘使天下俊才熙攘而至,為漢室的再興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這是獨屬于皇帝個人的權力,旁人無從效仿,其作用幾乎不亞于科舉收士人之心。他含笑著點頭說道:“爾等任職以來,兢兢業業,心存忠謹之念、從無逾制之言,堪為臣子楷模。如今天下亟待中興,倘大業克成,爾等即便入臺也不是難事,愿勉之勵之。”
他這番話說的語重心長,傅巽感動之余,忽然想到皇帝適才說的是入臺,而不是入閣。照皇帝先前所言,輔佐皇帝治國有功的臣子只是入閣,而參與開國的臣子才是入臺。難不成皇帝還有想做自太祖高皇帝、世祖光武皇帝以下,漢室的第三個祖?
傅巽本來也只是保守的認為皇帝最多是有個宗的廟號,從沒想過會另立宗祧。
不過這么想想也是,如今天下板蕩,正如新莽末年,皇帝若是能再、開辟盛世,憑其功業,像光武皇帝一樣另行稱祖也不是說不過去。
傅巽博學多聞,是個心思縝密的人,他愈想愈覺得自己摸到了皇帝的野心,反觀一旁的賈詡、荀攸都是一副不以為奇的模樣,更是以為如此。他心里烘得一熱,又是激動又是擔憂,激動的是自己或許能在皇帝身邊見到漢室煥然一新、一派太平盛世的到來擔憂的卻是怕自己德才不足,不能在死后繪圖臺閣、甚至是配享廟庭。
他手心已冒出一陣熱汗,順著皇帝的話語稽首說道:“陛下爰降圣恩,敬愛功臣,其寄尤重。臣等仰承規誨,豈能不效牛馬之勞,不敢有負睿鑒。愿陛下天威早日克復四海,使百姓重沐清化之世,臣能得見漢室重興,死亦無憾。”
皇帝看了傅巽一眼,笑道:“我去年在柏梁臺上,就對司徒等人說過一番話,今日也原樣在對爾等說一遍治水之功,豈能獨歸夏禹?當與爾等同心協力,才能克定天下,復興祖業。”
說完皇帝便擺手讓傅巽起身歸位,復又對賈詡等人正色說道:“歷來為國立功、捐軀、赴難者何其多也!不說臣工,單說吏民將士便有數萬之眾,往往都是籍籍無名、史不載傳,誠然可嘆。以往之名尚不得而知,但即今日起,凡我軍兵有死于戰者,皆記功刻名于碑,立于上林,其中另建武廟,使歷代名將享于斯。以時祭之,愿其有靈,能繼續佑我漢家天下。”
賈詡略有訝然的看向皇帝,見他誠摯懇切的神情,抬聲說道:“陛下降恩至此,三軍將士必無不感激效死。”
人最看重身前身后名,皇帝不僅要用名來士人,更要用來最普通的軍兵。在上林苑修武廟和烈士碑林、準許配享廟庭只是第一步,在之后他還準備建立更多的榮譽制度,比如隨葬皇陵、對其所在故鄉予以恩惠、或是以其姓字給新辟之地命名等等。
皇帝用這種方法可以獲得士民的極力擁戴,也能通過這種方式將其轉化為對皇帝權力的自覺維護,從而助長皇帝的勢。
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這是皇帝專有的政治優勢與權力,而皇帝的做法,也已經漸漸脫離了術的窠臼,接近于勢的概念了。
話題到此為止,這時只聽羽林郎孟達在外面說徐榮、蓋順追擊叛軍結束,前來復命。
皇帝看了看荀攸、賈詡,又看向稍坐其后的傅巽、法正等人,淡淡說道:“看來蓋順這回是得勝歸來了,正好,這里有件事還要托付給他。”
最新得來的軍報中,除了并州危急以外,還有一件事就是安邑大火,范先等人囤積于安邑的糧草泰半被付之一炬。從上黨跋涉趕回的范先等叛軍盡皆駭然,再加上這回是皇帝親自臨兵,更是導致軍心渙散,當天就有數千人離散四野。范先派人去追捕,誰知道派出去的人也跟著跑了,無奈之下,只得聚集剩下的萬余部眾守在安邑,在搜刮到足夠的糧草之前,再也沒有任何動兵的想法。
所以對付殘余的叛軍,這就是皇帝給蓋順準備的第二件軍功,連帶著還有對徐晃、趙云的扶植。當然,如果蓋順這回沒能斬獲程銀等人,那么這回討伐安邑的就該是徐榮帶隊的以徐晃為首的羽nn、以及張猛那幾個北軍校尉,至于蓋順、則再也不會有獨當一面的機會了。
蓋順欣然受命,帶著才休整沒多久的南軍北上安邑。
南軍在徐榮、蓋順的指揮下接連立下大功,與其并立的北軍卻不樂意了,他們跟著來河東攏共就打了一仗,其余的大頭全給南軍拿走了。長水校尉張猛、步兵校尉魏桀尤為不滿,他們不敢對皇帝說,只得在私底下跟王斌吹風。
“君侯!”魏桀苦口婆心的勸說道:“多想想咱北軍吧,自打來了河東,北軍六營就渡河的時候打過一仗,其余的什么軍功都沒撈著。再這樣下去,咱們可就都成了羽林、虎賁的陪襯了!”
張猛在一邊接話道:“是啊君侯,南軍打完解縣,現在又去打安邑,這整個河東幾乎全是他們打下來的。照這樣看,我等來此是給南軍押運糧草的么?”
“聽你們的意思。”北軍中候王斌抬了抬眼皮,漫不經心的說道:“好像是在說君上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