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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焉用彼相

“召而不入,危而不持,亦天下之罪人也。”晉書周浚傳  劉虞正伏案書寫,魏攸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立在劉虞身旁,有意無意的擋住了窗外照進來的光。

  “你擋著了。”劉虞也不看他,手中筆一刻不停。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絹帛上胡亂寫些什么東西,有的是孝經里的一句話、有的是最近要處理的公文瑣事的關鍵詞、更多的,則是那公孫二字。

  書房里靜謐無聲,只有筆下龍蛇的沙沙聲。

  魏攸置若罔聞,依舊那么無禮的站在旁邊,執著的將自己的身影投在桌案上,一聲不吭。

  許是被人擋住了光、也許是絹帛上再無下筆的地方,劉虞終于沒再書寫,他抬頭看向魏攸。

  魏攸這才作揖回道:“到底是在下擋著了明公,還是明公擋著了別人?”

  “你這是何意?”劉虞拿起一份新的絹帛鋪在桌案上,將筆移到硯邊:“天使跟你說什么了?”

  魏攸弓著背,臉上看不出喜怒:“說是朝廷為了開解明公與薊侯,打算將二位分開,調明公赴任并州,薊侯接任幽州。”

  劉虞緊抿著嘴唇,眼睛瞪著空白的絹帛,沉默許久,方才低聲道:“他任幽州、我任并州,從此就是同秩平級。明明就是他的不是,怎么朝廷這道詔命,倒像是我犯事遭貶了一樣!”

  魏攸這時讓了一下,窗外的光登時照在桌案之上,他緩緩說道:“福兮禍兮,幽州對明公來說本是一處險地,如今奉詔調離,也不可謂不是件好事。”

  劉虞猛地抬頭,看見魏攸渾濁的眼中隱含精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忽然浮上心頭。他能有如今這般地位,主要是由于他擅長懷柔異族、理政安民。從這一點來說,只要朝廷依然重用他,那么他無論是在幽州、還是在并州,都是無關緊要的。

  可公孫瓚則不一樣,他的根基就在幽州,如今南邊的袁紹與北邊的烏桓都與他交惡,他哪里都去不得。

  劉虞向來對自己在朝廷、在天下人心中的分量十分自信,他不認為朝廷會偏幫公孫瓚。是故朝廷將自己調離,同時又將公孫瓚提拔起來的唯一原因,就只能是捧殺。

  “朝廷有意坐觀公孫瓚與袁本初之間的成敗?”

  “聽裴君話里的意思,不僅是裴君,就連陛下也對袁氏全無好感。”魏攸說道:“若在下所料不差,天使持節來此,說和恩怨是假、扶立薊侯,與袁冀州相攻才是真。”

  劉虞思忖道:“袁氏野心昭著,橫行逆亂,的確不得不防。我若不在幽州,那公孫瓚便再無約束,大可統合幽州之眾與其交戰,這是鷸蚌相爭之法。”

  魏攸內心松了口氣,把手一攤,道:“明公睿鑒。”

  劉虞聽了,卻冷笑了一聲,把筆往桌上一放:“若真是如此,他兩家會是誰輸誰贏?”

  “薊侯自恃武力,暴虐百姓,又無謀臣襄佐,敗亡只在朝夕之間。而相比之下,袁本初深孚名望,坐擁冀州富庶,麾下名士能臣眾多,不消數載,便能直指薊南。”

  劉虞面色驟然一變,默默地思索著,方才重重的點頭說道:“你說的沒錯,確實是我擋了他的路。”

  他站了起來,仔細思索其中的利弊,雖然對不能親自教訓公孫瓚而略感失望,但只要預見到公孫瓚未來的下場,這就足以讓劉虞快慰了。

  “只不過”劉虞沉吟道:“天使又是為何不當眾宣詔?反倒要在私下里暗喻。”

  魏攸笑道:“昨晚明公與薊侯爭執不休,天使若突然拿出詔書,恐怕薊侯會第一個不服。”

  其實不僅是公孫瓚,就連當時在氣頭上、準備將公孫瓚一舉扳倒的劉虞也會對這道詔書表示不滿。

  明明就是一個要分出是非來的東西,朝廷卻直接不辨對錯,生硬的將兩人分開。雖然避免了兩人再度交惡,但依然沒有徹底解決本質問題。

  而且對劉虞來說,自己苦心經營、好不容易才使百姓安居太平的幽州,給誰都不能給自己厭惡無比、又暴虐成性的公孫瓚!

  如果不是魏攸點醒了他,劉虞恐怕現在還秉持著這樣的想法,這也足以看出裴茂的深謀遠慮來私下里告知詔書內容,并給雙方充分的時間冷靜與思考得失,以免得在正式宣詔的時候出現一些尷尬的事情。

  “公孫瓚恐怕巴不得我早些離開幽州,豈有不愿之理?”劉虞原地踱步,說道:“他只會與我一樣,對朝廷不管是非,一味姑息的做法心有不甘罷了。”

  見魏攸似有話說,劉虞伸手止道:“你不用多說些什么,即便有你先前的推測,公孫瓚今后必然落不得一個好下場。可就這么讓我將幽州百姓交予給他,眼看著幽州以后會因其遭受劫難,我內心就實在是不甘。”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魏攸嘆道:“如今朝廷暗弱,一時無力肆意征伐。國家欲要中興,就必須先設法制衡勢大的各地方伯,不讓其坐大,然后再徐圖革新。調明公赴并州是如此、命薊侯守幽州以制袁氏亦是如此,都是使地方安靜,只是最后的結果不同罷了。”

  劉虞仰首長嘆道:“若是在十年前,朝廷哪里還需這么做?沒想到時移俗易,天下板蕩,漢室威嚴,竟至于此!”

  魏攸默然不語,靜靜地站立在一邊,看著劉虞自怨自艾完,方才說道:“明公大可不必如此,朝廷一日有明公這般忠良之臣,漢室便一定會有興復之日,何況今上乃英睿之主,必能再振人心。這次明公調任并州,遠離此間險地,正可以見朝廷對明公的信重。”

  “信重”劉虞在心里咀嚼了這個詞好久,忽然說道:“我歷任地方,身為臣子,自當奉忠獻能,只是朝廷會是如何信重于我?最后我又將置于何地?”

  這個朝廷自然是指的皇帝,魏攸大吃一驚,還未說話,肩頭就放上了劉虞伸過來的一只手。

只聽劉虞問道:“魏君與我相處數年,契交已久。不知魏君可愿助我,輔弼圣主,匡扶天下?”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微信關注“熱度網文或者rdww444”與更多書友一起聊喜歡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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