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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啟聵振聾

“賢士大夫主持風教,固宜默握其權,時與厘定,以為警憒覺聾之助。”論戲劇之有益  “他們說,都依大兄你的意思。”趙溫有些不忿的說道:“其實他們也是這個打算,雖然不像太尉那樣露骨,但聽說楊侍中已經幾次在陛下跟前提起過,要給皇甫嵩加封了。”

  “皇甫義真如今已是驃騎將軍,本又是食邑萬戶的槐里侯,是所謂官無可加,爵無可封。”趙謙沉著臉,緩緩說道:“陛下總不能讓他做大將軍。”

  當初派皇甫嵩領兵征伐河東的弊端,在這時就呈現出來了,皇帝雖然成功遏制了董承實力上升的勢頭,但現在卻不得不面臨著如何封賞皇甫嵩的窘境。

  其實皇甫嵩很好安置,畢竟留給他的選擇不多,真讓他做大將軍,且不說別人,就他自己都不會樂意。

  而且眾人心里也大致都能猜出來,皇甫嵩最終的歸屬只能是放棄兵權、出將入相,只有這樣才是一個皆大歡喜的局面。只是目前唯一的問題就是,某人愿不愿意給皇甫嵩挪位置。

  “他們都在盼著我死啊。”雖然明知道會有這樣的結局,趙謙仍舊有些心痛。

  趙溫遲疑了下,小聲說道:“陛下其實可以推恩,將封賞分給皇甫嵩的親族。雖然皇甫嵩無嗣,但還有個從子皇甫酈”

  “子柔,不要再說了。”趙謙緩緩搖頭,眼前這人是他再親不過的兄弟,他說話也不再藏著掖著:“誰也不會樂見我與黃子琰在朝堂并立,無論是陛下、還是馬翁叔、抑或是楊氏。”

  趙溫怔怔的問道:“楊氏是擔心你與黃司空爭風頭,可陛太尉又是為何?你若與司空不和,豈不是正中其心意?”

  “兄弟鬩于墻。”趙謙深深的看向趙溫。

  趙溫明白了,接口道:“外御其侮。”

  太尉馬日磾與尚書令士孫瑞兩人就是如此,雖然彼此在內部有過分歧與算計,但并沒有擺上臺面來,更沒有因此耽誤關西士人的整體利益。如果趙謙還繼續在這個位置上,那他和黃琬的相處模式也會是這樣。

  趙謙難得說這么久的話,趙溫怕他支撐不住,想勸他休息,卻被趙謙擺手拒絕,他接著說道:“楊氏、桓氏,那個不是百年經傳,豪強大姓?若不是我身子實在不好,又沒什么門生故吏可以留給你的,最后也不至于跟他們走到一起去。你以后萬事都得小心,不可盲聽盲從,要多為我趙氏打算。”

  趙溫也是個善機謀權變的人,此時眼含熱淚,心亂如麻,無論趙謙說什么他都一概應下。

“現在陛下欲推行鹽鐵,受到多方攔阻,正是要我等出力的時候”趙謙突然猛烈的咳嗽了幾下,趙溫又是拍背又是撫胸,還扶著他起身向盂里吐了口痰。這么一番動靜折騰下來,再躺回床上時,趙謙頭腦突然變得異常清晰  他揣摩出皇帝今天特意派親信黃門來見他大概是什么意思,是想暗示他因病離職,把三公的位置騰出來讓給別人。可這么做,皇帝開出的條件又是什么?總不至于妄想著讓趙謙白白送出權位吧?

  除此之外,皇帝正陷入因鹽鐵而導致的不利局面之中,正是尋求在朝中說話尚有分量的趙謙支持的時候。在這個時候暗示趙謙退出,若無別的理由,那簡直就是招臭棋。

  以趙謙對皇帝的了解,對方一定在事先開出了極為優渥的條件與暗示,否則絕不會這么做,更不會借穆順的口來提醒他。

  趙謙努力思索著自己是否錯過了某件極為重要的訊息,他這些天臥病在床,整日昏睡,早已不曾過問政事。此時他實在想不出來有什么紕漏,只得繼續問道:“陛下在提議重設鹽鐵之后,還做過什么事?去過什么地方?下過什么詔書?”

  他知道皇帝做事喜好步步為營,每一個看似不經意的舉動,都會醞釀出極大的變化。這樣做的好處是深思熟慮,旁人看不透皇帝布局,只能感嘆圣心難測,由此愈加敬畏壞處卻是讓支持者很難判斷、解讀皇帝背后的用意。

  皇帝自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每次要么是當面暗示,要么是若有若無的作出提醒,就比如今天派來的穆順。

  趙溫身為衛尉、外朝官,平常無事根本不能出現在皇帝左右,再加上皇帝對自己的看管極嚴、不許近侍亂傳,所以哪怕是與他相善的秘書郎王粲,也不能毫無顧忌的告訴他全部。對此,趙溫只得從自己伴隨皇帝的幾次出行中找尋蛛絲馬跡:“陛下這些天除了去上林苑練習騎射以外,也沒去什么地方對了,陛下前天去了明光宮。”

  “明光宮荒廢兩百多年,破磚爛瓦,有什么好看的?”說到這里,趙謙又補了一句:“陛下這是去第三次了吧?”

  趙溫說道:“喏,哪里本來荒蕪一片,直到陛下這次去了之后,京兆尹崔公和長安令王凌才征役清理,打算在原來的臺基上修間小殿。”

  “這是勞民之舉。”趙謙說道:“若是無人反對,則必有蹊蹺之處。”

  “是了!”趙溫突然想起一事,拊掌道:“陛下數日之前,讓太常種公去了趟宣平門。”

  宣平門就在明光宮附近,趙謙深覺這二者有什么聯系,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盡量提起精神說道:“種拂?這是做什么?”

  “三輔及弘農等地近來舉薦了六十余儒生,陛下讓太常去宣平城樓當場策試,擇優錄入為官。”

  “可有說授予何職?”趙謙追問道。

  這只是很尋常的舉動,也沒有皇帝直接參與,所以被趙溫無意間忽視。他這時咂摸出其間滋味了,說道:“上第者拜為郎中,次第者為太子舍人,至于末第者,尚未安置。”

  緊接著,趙溫遲疑道:“這好像是”

  “太學的歲試之法!”趙謙頓時激動的搶話道,說著便喘起了粗氣,好半會才難受的說道:“無論是讓太常種拂做主試人,還是對參與者安排官職,無不是仿照以往朝廷對太學生歲試的成例。”

  太學在董卓遷都長安之后,就已經名存實亡,難道陛下此舉有興復太學的意思?

  還未等趙溫反應過來,手腕突然被趙謙狠狠攥住。

  只見趙謙虛弱的喘著氣,眼神難得的凌厲:“你這幾天一定要看準時機,代我上書請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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