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克斯爵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二樓書房的,他從沒想到克洛德的家里會有這么多人,一樓的餐廳幾乎擠滿了人,還都是那些在鎮上有名望有地位的人士。沒人和他打招呼,甚至原本在聊天的也不說話了,只是默默的看著他,這種無聲的注視讓他感覺自己渾身都象是長滿了刺,非常的難受。
樓梯上去后是一個小客廳,同樣坐著站著十來個人。讓福克斯爵士好受一點的是比德利爾.布隆奇也在,穿著守備隊軍官的制服,一見他上來就連忙迎上前去:“爵士,這里。”
他指的是一扇緊閉的房門,那里應該就是簽訂協議的書房了。
福克斯爵士環視了一下小客廳,發現好幾個自己認識的人,他微笑著想打聲招呼,卻沒想到被他注視的人突然將頭扭到一邊去,裝成和旁邊的人在竊竊私語的樣子。這分明是極不待見他也不想理他的樣子,連招呼都不愿意打…
微笑被尷尬所代替,福克斯爵士麻木的轉過身子,沉著臉對身邊的比德利爾.布隆奇說:“我們進去。”
進了書房,里面人不多,除了鎮公所司法部的考爾夫主管和手下的兩個文職官員外,還有四個莫爾桑先生的生前好友,也是開辟新航線的主導者和商船隊的投資者,另外他們還是當初莫爾桑先生給福克斯爵士寫借條的見證者。除了博克阿爾的父親,白鹿鎮大商人盧比威爾因為去了西羅米克郡不在場外,在那張借條上簽署名字的見證人已經都到了。
克洛德牽著弟弟小布洛維克的手站在書桌旁。母親因為傷心過度倒下了,妹妹忍著悲傷在照顧她,連小雪犬都很安靜的趴在臥室的床邊陪伴著她們。至于老大阿爾貝特這貨就沒回家,寫了張放棄繼承權的申明書讓一個女人送來,還索取兩個金克郎。把克洛德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找到他把他也揍一頓發泄一下自己郁悶的心情。
所以現在家里只能是他做主,帶著弟弟來應付這些前來吊唁的人。如果不是維里克羅帶著他的父親和他的姐姐趕了過來幫他處理那些瑣事,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這個世界的白事應該怎么辦他一無所知。
一大早他就被哭得一塌糊涂跌跌撞撞沖到林場的妹妹給叫了起來,一聽到父親跳樓自殺的噩耗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幾乎是一個霹靂砸到他的頭上。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兩年了,他一直是生活在父親的羽翼之下,鎮公所行政部主管的職務讓克洛德發現自己成了個小衙內,比起那些網絡小說上苦逼的穿越主角,他的起點已經算是很高了。
最起碼在白鹿鎮上,大多數的人都會賣父親一個面子。所以克洛德來到這個異世界的兩年里,生活還算是順風順水,過得悠閑如意。他不是龍傲天那樣的穿越主角,斗天斗地,殺神屠魔。也不是趙日天那樣命運之子,一路打臉打上去。他一直認為自己就是個普通人,選擇平凡安逸的生活過一輩子就得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穿越者認為自己更適合做一個隱士,把自己隱藏在人群之中。所以學習魔法,打劫黑蛇會對他來說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唯一的要求就是別被人發現他的身份就行。
那句李白的詩:事了拂衣去,深藏身和名是穿越者最喜歡的,或許每個中國男人的心中都有一個大俠夢,所以穿越者對自己目前的生活很滿意,他并不想去改變什么。
只是穿越者沒想到的是,他這具身體的父親,行政主管莫爾桑先生為了自己能更進一步和他的朋友們籌謀開辟到奴比西亞大陸的新航線竟然會有那么多的波折,以至將這個家庭原本美好幸福的生活搞得一團糟。而現在妹妹又跑過來告訴他,這具身體的父親,莫爾桑先生竟然會選擇跳樓自殺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悔之晚已,旁邊哭哭啼啼的妹妹拉扯著手臂讓克洛德從怔忡中驚醒過來,臉都來不及洗穿上衣服拿上自己的錢袋出門駕上馬車就往家里趕了過去。回到家,悲傷直至的母親就倒下了,一時之間克洛德忙得雞飛狗跳。
把母親安頓好,又請一個鄰居幫忙駕著自己的馬車去請藥劑師過來,克洛德這才有空去看父親跳樓自殺的現場。莫爾桑先生還趴在那里,不過身上已經被母親和幾個鄰居蓋上了一條床單,鮮血在地上蔓延了一大片,暗紅的觸目驚心。
幾個巡警已經在現場維持秩序,不讓聚攏圍觀的人靠得太近。克洛德直接就跪在了尸體前面,他心里非常的后悔,事情從發生到現在只有短短的兩三天,變化的太快,自己沒反應過來。否則早點把那個福克斯爵士給殺了,那屁事也沒有了。
至于殺了福克斯爵士會不會引起軒然大波克洛德這會可顧不上了。在白鹿鎮他殺幾個黑蛇會的成員,哪怕事情鬧得再大也沒有大人物在意,反正這些垃圾的死活大人物是從不放在眼里的。但如果動了他們中的一個,比如克洛德真去殺了福克斯爵士,那么不止是西南三郡震動,連王都都會派專人前來偵緝抓捕兇手…
直到維里克羅得知消息匆匆趕來,克洛德才發現自己在父親的尸身面前跪了將近半個小時。一個巡警過來很憐惜的讓克洛德讓一讓,司法部已經來人要進行尸體檢驗。好在莫爾桑先生自殺前已經寫好了遺囑,死因也一目了然,整個檢驗過程很快就結束了。
臨走時司法部的那個文官指點克洛德,先去神殿買副棺材將莫爾桑先生收斂起來,再布置吊唁場所等等,克洛德聽得一頭霧水。最后維里克脆駕著馬車回家把他姐姐和父親接了過來負責處理這些瑣事,克洛德這才騰出點功夫去看父親留下的遺囑。
莫爾桑先生臨死前寫的遺囑就是給克洛德看的,他很清楚他走之后家里能依靠的是誰。他在遺囑上跟克洛德說了讓小布維克繼承家業的用意,很直白的點出,有那筆五百金克郎的巨額債務壓在頭上,阿爾貝特肯定是放棄繼承家業的長子優先權。所以,他讓克洛德不要意氣用事,擅自繼承家業承擔債務,以免讓他的自殺成了白死一場…
這還真是克洛德所沒想到的,在國中讀了三年雖然有教王國的現行法律條文,但沒有誰愿意認真的記這些復雜煩瑣的東西,能糊弄過考試就行了。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個《債權法案》,讓莫爾桑先生用自己的生命使福克斯爵士的圖謀化為泡影。等二十年才能收回這筆債務,這會成為福克斯爵士的一個大笑話。
只是這個代價太大了,大的需要付出莫爾桑先生的性命。克洛德終于明白為什么父親他選擇了自殺,因為除此之外,他根本就沒別的辦法去反擊福克斯爵士對自己家產的覬覦。二十年的時間很長,只要拖住了這筆債務,那未來會發生什么又有誰會知道呢?
有了維里克羅一家三口的幫忙,莫爾桑先生的后事很快就變得井井有條。維里克羅駕著馬車滿鎮奔忙,不是給莫爾桑先生生前的交好朋友送信,就是去采購需要的物品。而庫伯里克大叔和幾個鄰居在維里克羅姐姐的指導下將紅磚大房子前的空地辟為吊唁場所,將莫爾桑先生的靈柩放置在中間,并請了畫師來給莫爾桑先生畫遺像。
克洛德一直呆在家里接待那些父親生前好友的慰問,這些都是白鹿鎮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士,能進入屋里的最起碼也是國民身份。至于身份級別不夠的,都被庫伯里克大叔給攔了下來,他們只需要在外面的吊唁場,在莫爾桑先生的靈柩上放一朵白紙折成的紙花,再拿走一朵從戰神殿買來的白色小絹花插在自己的胸前以示哀悼就可以了。
很快,莫爾桑先生的靈柩就被無數朵白色的紙花所包圍著,吊唁場這片空地幾乎成了白色的花海。維里克羅已經往戰神殿跑了三趟,他說戰神殿里那些神官幾乎都忙著在趕制小絹花,一芬尼一朵的小絹花已經花了三個金克郎了。
一直到中午小布洛維克很委屈的告訴克洛德,自己餓了。克洛德這才發現從早上忙到現在自己沒吃一點東西沒喝一口水。急忙找東西填飽了自己和弟弟的肚子,又給妹妹和母親送去了飲食。
好在最忙也就是這一天,只要把繼承權和債務協議確定下來,接下去的兩天就會輕松一些。這世界的白事習俗一般是吊唁三天,就要把棺槨送到神殿墓地安葬,到時還需要請司牧前來禱告,好把逝去的親人靈魂送往神靈的國度以得到永久的安眠。
克洛德冷冷的看著福克斯爵士帶著比德利爾.布隆奇進了書房,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就象看一件毫無生命力的物品一般。
福克斯爵士還想和書房內的那些人點頭示意,結果卻發現沒人理睬他,他只好和考爾夫主管打了個招呼。
考爾夫主管點點桌上的借款協議面無表情的說:“在這里簽下你的名字,福克斯爵士。請動作開點,時間很緊,我們還需要回到鎮公所進行備檔。”
福克斯爵士只好訕笑著走上前去,只是他拿起筆準備簽字時仿佛感覺的到背后射來四道不屑和鄙視的目光,頓時覺得手里這支筆重得幾乎無法書寫自己的名字。他心里很明白,書房里的四個見證人都清楚這張借條是怎么回事,只是那時他們簽下了名字,現在不得不又來將這件事弄假成真。或者可以這么說,他們也成了福克斯爵士逼死莫爾桑先生的幫兇。
前巡警主管上前簽下自己做為見證人的名字后,轉頭就沖著福克斯爵士呸了一口:“如果那時我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打死我也不會做見證人,而且我還會勸我的莫爾桑兄弟不要寫那張借條…”
四份同樣的簽好名字蓋上大印的借款協議,一份歸債務人,一份歸債權人,還有兩份則被帶回鎮公所備檔。
福克斯爵士拿著那份債權人的協議,露出和藹可親的微笑,轉向克洛德:“你是克洛德吧,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會發生這么不幸的事情,早知道會這樣我昨天就會從郡城趕回來見你父親一面。為了表示我的歉意,這樣吧,如果你們愿意將這幢房子做為抵押償還給我的話,那剩余的債務全部一筆勾銷,你看可以嗎?”
雖然新的借款協議已經簽定,但債務人愿意提前償還債務的話那誰也無法反對。這是自愿,不是出于強迫,并不違法。
克洛德那雙死魚般象是看一件死物一樣讓福克斯爵士感覺很不舒服的眼神終于起了變化,現在透露出來的是嘲諷和蔑視。他裂嘴笑了起來,露出一口的白牙:“我向您保證,尊敬的福克斯爵士,在您的有生之年,這幢紅磚大房子會一直是菲爾德家族的家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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