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三個男人，都是被中國足球虐了多年的鉆石粉，又怎會不知道桑珊話里蘊含的深意？
歷鯤鵬和老桑心頭大震，卻就這么故作平靜地看著黃校長，不催不促。
他們懂，這不是一件可以輕易決斷的事情，手中的權力自己在不在意是一回事，能不能輕輕放下，又是另一回事。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黃校長略作沉吟，認真地問：“怎么確保職業俱樂部走正確的路？”
歷鯤鵬和老桑露出欽佩的眼神，桑珊也吃了一驚，感情，剛剛黃校長想的根本不是放不放下手中權力的事情。
桑珊的回答很桑珊：“去做，我們才可能遇到對的人，一起做對的事。”
黃校長點頭，端起茶杯：“你有談合作的人選？”
桑珊沒有遲疑：“有，以陶明侃和‘樸樹林聽風叫我踢球’為首的一個團隊。”
沒等桑珊說完，歷鯤鵬猛地站起來：“陶明侃可以，‘聽風踢球’不行！”
黃校長不意外，他喝茶。老桑也不意外，他拿起一張報紙。
這倆雖然不知道更具體的事，但是王弋昊的爸是誰他們還是清楚，以王弋昊在北平這么大好的前程，能突然轉學來這兒，他爸靠不靠譜，這倆歲數都到知天命的人，心里能沒點數？
桑珊直接瞪眼睛：“王爸只是出資，不參與直接管理！”
歷鯤鵬毫不示弱：“作家的話也能信？沒點死的說活的本事能當作家嗎。他當觀眾可以，出資不行，不然后果很嚴重！你信我。”
桑珊瞪著歷鯤鵬，心里有火在燒：你不知道吧，徐芊芊剛啟發我，我第一反應就是想揍你！韋老師都知道帶乒乓球隊去打職業比賽，你在乒乓球隊當了十年體能教練，你怎么就想不到？！
這會兒，桑珊只怪歷鯤鵬，盡管黃校長似乎責任更大。因為，韋老師帶乒乓球隊去打甲B聯賽，可是到他這里報告備案過的。
但是，黃校長對職業化毫不猶豫支持，甚至愿意降低姿態，以合作方的方式提出問題。這樣的表現，已經贏得桑珊的尊重，主動忽略了那個失誤。
老桑怎么會不知道女兒的脾氣，趕緊跑過來打圓場：“莫生氣，生氣難看死，這都是八字冇一撇滴事。”
黃校長也趕緊放下茶杯，站起來：“我們又不是一定只跟他們談，你們別著急，先坐下。聽我講。”
倆人合作到現在，歷鯤鵬對桑珊可以說又敬又怕，他趕緊坐下，但是態度還是要表明：“這事王爸只能看看。”
桑珊不理他，直接問黃校長：“校長伯伯你有好主意？”
黃校長呵呵笑，示意桑珊坐下，意味深長地講：“我搞球隊，一是響應國家校園足球號召，二是我有一顆不死的足球心。
我之所以沒想過要把球隊職業化，是因為我以為遙不可及。畢竟，職業足球需要的人力物力遠遠超出乒乓球！”
黃校長卻是看著歷鯤鵬，停了下來，給大家思索的空間。
桑珊平靜下來，她懂，乒乓球雖然中國領先世界，但是乒超聯賽的職業化程度并不是特別高，那就更不用說是排在乒超、甲A之后的甲B聯賽了。所以，事實上，中雅附中乒乓球隊參加乒乓球甲B聯賽，并不需要特別大的投入。
可是足球隊要想升級到參加足球甲級聯賽，那需要投入的資金對中雅附中來說，就是天文數字。
這就是為什么黃校長根本沒敢往這方面想的原因，他甚至連一絲幻想都不會有，會能有人來投資一所學校球隊去參加職業化聯賽。
他就想著，仗著我是一所“十二年一貫制學校”，我從幼兒園開始尋找足球苗子，一直培養到高中，總能培養出幾個踢得好球的。
那些真的踢不出來的球員，我這學校，文化學習也決不放松，盡量幫助他們考上大學，畢業以后接著為足球做事嘛。
歷鯤鵬坐下來后，他看著黃校長閃爍著光芒的眼睛，他懂了：黃校長以前是不敢想，可是，一旦真的有人肯投資我們球隊去走職業化道路，黃校長的膽子會比誰都大。
他不會管是誰投資，自己會處在怎樣的位置，只要能確保球隊走的是正確的路，他就肯跟人家談。
黃校長等了一會兒，知道大家都平靜了，他咳了一聲，斬釘截鐵道：“真有人投資，我愿意談。只有一點要求，我必須確保我們新成立的俱樂部，他的建隊方針是重用自己的青訓人才！
我們俱樂部不管將來踢到什么級別，掙到多少錢，都必須記住，我們組建的目的是為了什么！絕不迷失。”
所有人都敬佩地看著黃校長，沒人說話，只有黃校長的聲音在回蕩，在繞梁，久不消散。
良久，黃校長再次開口：“我不管我在新俱樂部里處在什么地位，我只想看著我們培養了十二年的學生，在我們的俱樂部里得到重視，條件允許的話，能踢上球。
真踢不上球的，他們也能明白為什么踢不上，還能繼續快樂地享受足球，為學校為俱樂部為中國足球，做事。”
這就是黃校長的態度。
桑珊肅然起敬，鄭重點頭，她并不能給出承諾。
因為，陶明侃和王爸這一批老男孩，雖然同樣熱愛中國足球，確實想為中國足球做點事，但是，他們心中所想，以及行事方式，桑珊并不了解。
熱愛，并不代表就能正確地表達、追求；熱愛，也有可能帶來傷害。
桑珊很快就離開了辦公室，她要去同陶持一商量，要把黃校長的態度轉達給老男孩們，并要找機會促成黃校長和老男孩們面對面商談。
歷鯤鵬也起身想走。
黃校長的意思他懂，不管誰要投資，就算是王爸，只要能堅守不急功近利的原則，能接受黃校長開出的條條框框，能保證球隊走在正確的路上，那就談。
談成了，自然不是壞事。那歷鯤鵬也就放心了，他還得去準備下午訓練。
黃校長攔住他：“你放心，我談的時候會堅守原則，我們不急著去踢職業聯賽，我們所有的精力必須得放在青訓上。我們學校要做真正的校園足球，去成為全中國數一數二的青訓基地。”
歷鯤鵬懂，這樣就能看出對方是什么樣的人，是不是真的愿意，陪著球隊一步一個腳印成長。
歷鯤鵬相信，現在這批小球員，如果得到足夠的資源和更專業的訓練，他們中，能有中國足球的未來。
何況，我們還要從幼兒園娃娃抓起，一步一步打造真正的足球校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