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計驚魂失措,腦子里亂哄哄的混成一片,想不明白到底是個怎么回事。
不過老耿卻明白過來。
他看看周圍的山頭,又看看不遠處的村子,揚起手中的的桃樹枝朝前方點了點,對伙計說道:“這是老東區的木口塢,這邊人的殯葬習俗和周邊都不一樣。”
伙計從地上爬起來,想也沒想就問道:“怎么個不一樣?”
“這邊人殯葬特別講究‘日子’,就是有人去世后,一般家里都要找先生去定一個下葬的時間。定下的這個下葬的時間,就叫‘日子’。”
老耿看了看那兩具尸體,緊鎖著眉頭道:“但這個‘日子’不是隨便定那天就行,要對照著去世人的生辰八字,再加上去世的時間,亂七八糟的算出這么個日子。
所以有時候就會出現要等一年甚至更長時間,才有合適的‘日子’下葬,這就很麻煩了,總不能把棺材一直放在家里,而且人死了很快就會開始腐爛,那味也受不了啊。
那怎么辦呢,所以大多數時候就在村子邊上,找個地方搭個棚子,把棺材停放在棚里,一直要停到可以下葬的時候。”
伙計稀里糊涂的沒怎么聽明白,不解問道:“那為什么這棺材里會出來倆個人?”
“為什么?咱們撞上事了!”
老耿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拉著伙計回到車里,擦了擦手,從包里掏出手機:“誰家一個棺材里放倆人?
而且那老頭明顯在棺材里放的有段時間的,但那女的衣衫不整,不過看著像是死了沒多久,很明顯是被后來放進去的嗎!”
伙計擦了擦臉,看見老耿在手機上按下‘110’,這才醒悟過來,大驚失色道:“您是說,那女的是被人害死的,然后趁人不注意,她尸體被塞到了路邊的棺材里?
——我的天,那她得是多大的冤屈啊,我們這是在做好事行善啊!”
打完電話,對面交代讓他們在現場等會。
老耿沉默地坐在位子上,抽支煙丟進嘴里點上。
他扭頭看看車窗外越發漆黑的天色,自言自語道:“這辦法真高明啊,我在電視上聽警察講過,殺了人總得有尸體要處理,保不準就被人發現了。
現在把人往這棺材里一塞,如果不是我們把這棺材撞開了,過些日子到了下葬的時候,直接把棺材往土里一埋,誰能知道棺材里面多了一個人?
那殺人的兇殺,可真是徹底的逍遙法外啦!”
聽著老耿的感慨,伙計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如果那一天自己被害了,也被這么處理,想想都覺得恐怖!
不過又一想,伙計忍不住問道:“不對啊耿師傅,現在不都是要火葬嗎?這家人怎么就這么明目張膽的把棺材擺在路邊?”
“那誰知道!”
老耿斜瞅了伙計一眼,說道:“你看這邊荒荒涼涼的,誰還能天天盯著這邊?
而且村子里,老觀念重,我在北邊的時候還見過,明明老人都已經被燒成灰了,家里人仍然要做一個大棺材,把骨灰放進去當遺體,風光大葬的。
人家那邊沒有集中的墓地,就是往自己田里埋,而且火化證明啥的全都有,你又能怎么管?沒辦法,哪有什么絕對的標準!”
伙計想了想,是這個理。
早上,肖然一邊喝著豆漿,一邊看著手機應用商店里,某小視頻應用的下載進度。
剛買的豆漿很熱,肖然喝了幾口,額頭不覺冒出汗來。
最近這幾天都是罕見的艷陽天,氣溫不知不覺就超了20度線。
經常坐在室內不怎么活動的人,或許對氣溫變化不太敏感。
但對于肖然他們經常要走動甚至快跑的人員來說,那感覺,仿佛像是快要夏天了似的,稍一動動就是一身的汗。
于是厚重的外套便被集體甩到了一邊,到了閑下來時,再給套上。
抬手將紙杯扔進垃圾桶,看著小視頻應用已經安裝完成,肖然用自己的帳號登錄上去,對照著昨天從余雨手機上截下來的信息圖片,開始搜索那個外賣小哥。
不過小視頻應用很是煩人,剛一點開應用,主業上的視頻就自動播放起來,里面的嗩吶吹的那叫一個帶勁。
再加上肖然的手機鈴聲向來是調到最大,于是空曠的辦公室里驟然吵鬧起來,把從肖然辦公桌邊路過的何曉麗嚇了一跳,手里的水杯差點都扔了出去。
看著肖然一本正經地搜著那個外賣小哥的id號,何曉麗拍了拍肖然的頭發,開玩笑道:“大早上的看小視頻,你飄了啊!——是發現了什么感興趣的東西?”
肖然拉了張轉椅讓何曉麗坐下。
他在那外賣小哥的主頁里找到昨晚看到的那個視頻,點開說道:“昨天看到這個人,總覺的眼熟,好像是在那張通緝令上見過,覺得是不是在逃的嫌疑人?”
一聽這話,何曉麗好奇地拿過肖然的手機看了看,笑道:“你還真是看誰都像嫌疑人啊…”
何曉麗話沒說完,嘴角邊的微笑便悄然消失。
聽著外賣小哥說著那‘越努力越幸運’,何曉麗輕咦一聲,“是有點面熟啊,印象是什么案子來著…你還記得是那個通緝令嗎?”
肖然搖了搖頭,他就隨口一說,總不能講是正義之眼提示他這人有問題的吧?
“這人都自報家門了,姓名、工作地點都講的很清楚,那就查查吧,我也覺得挺面熟的,好像是一隊好些年前辦的一個案子。”
何曉麗說著,將手機還給肖然,想了想又忍俊不禁輕笑起來:“如果這家伙真是在逃犯,那確實是越努力越幸運。——他的努力,我們的幸運。”
肖然揚了揚嘴角:“努力到成功進入了我們的視線。”
經過一番調查,這個外賣小哥的詳細信息很快確認下來,不過這個外賣小哥自報的‘唐某某’的姓名,并不是他的真實名字,他的真實身份為李某,正是臨安市局一直在尋找的在逃犯。
數年之前,臨安下面縣里發生了一起惡性綁架案件,參與綁架的其他成員早已悉數落網,并且都已被判刑,唯獨這個主犯之一的李某一直潛逃在外,行蹤不定。
鎖定此人身份之后,市局立刻組織人手赴臨省將李某抓捕歸案,聞聽到這個消息,有記者還曾到隊里想采訪肖然,不過被肖然婉拒了,最后還是何曉麗代替接受的采訪。
短暫的好天氣轉眼而過。
不覺便到了驚蟄時節,細雨紛紛,春意初顯,蟄伏了一個冬天的萬物,仿佛是一夜間都被喚醒了似的,散發著美好的生機。
這天中午,從食堂回來,肖然攪著一杯咖啡,坐在窗前看著窗外的蒙蒙細雨。
突然,他身后辦公桌上的電話,毫無征兆地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