笮融手下的話雖然很掉士氣,但對笮融來講,此時此刻,他的兵馬已經沒有什么士氣可講了。
部下們說得對,耽誤之急,就是得跑!
笮融被手下們扶持上馬,在一眾親衛的保護下,渾渾噩噩的奔著下邳城的西面逃離而去。
至于在城南的那些本部兵馬的生死,笮融現在已經完全的顧忌不上了。
當此危難時節,什么事能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笮融慌不擇路的奔著城西逃跑,一路上,映入眼簾的是下邳城因為混戰而呈現出的那一片讓他心碎的景象。
不久前,這里還是在舉行著盛大的浴佛會,猶如小西天一樣的安靜祥和。
但此時此刻,城內城外,和尚尼姑遍地跑,百姓沙彌四處尥。
土臺、架子、法器、食物被搞的一臉狼藉,城內遍地都是殘渣,放眼望去盡是雞飛狗跳之景。
好好的一場浴佛會,卻因為金陵軍的驟然抵達,而變成了一場兩軍廝殺的地獄宴席。
笮融雙眸流淚,揚天長嘆:“姓陶的作孽太深啊!這場因果,佛爺早晚跟你算清楚!”
笮融在幾名光頭侍衛的保護下,正倉惶奔竄之間,突聽前方一陣馬匹廝鳴聲響起,沙塵亦是隨著聲音響起。
越過混亂的人群,笮融看見一名身材魁梧,滿面硬須的大漢率兵攔住了他的去路。
那大漢一舉手中的長刀,神威赫赫的沖著笮融一眾喝斥道:“你們當中哪個是反賊笮融?”
笮融聞言不由的勃然大怒——哪個沒有家教的這么說話?
“什么反賊!我是佛爺!”
話還沒等說完,便見周泰等一眾已經是如同餓狼一樣的奔著他撲殺而上。
周泰立功心切,也顧不得攔在他和笮融中間那些往來奔跑的人到底是不是無辜百姓,總之這水賊頭子是見人就砍,擋他者死。
而他身邊的親衛軍出手亦是毫不留情。
笮融麾下的校尉和士卒本就沒有什么士氣,戰意嚴重不足,須彌之間,便被周泰一眾如驅散野狗一般的殺的四散奔逃。
自求活命之下,和尚軍中竟是沒有一個人再去顧忌一下他們佛爺的生死輪回情況。
周泰本人縱馬狂奔,一臉陰狠笑意的沖著笮融飛馳而來,他手中的大刀在陽光下顯得分外雪亮,寒氣森森。
笮融一瞬間,仿佛坐化頓悟了!
他雙掌合十,嘴角掛起了一絲苦笑,無奈的長長嘆息了一聲:
“無量壽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他娘的。”
話音落時,周泰已經奔至了笮融的馬前,手中的戰刀用力向下一揮。
剎那芳華——便見笮融那顆又圓又亮的碩大光頭,從脖頸子上掉了下來,‘’咕嚕嚕‘’的滾在了地上。
鮮血在空中形成了一片血幕。
這一下,他也算是徹底的上西天了。
徐州南部三郡,至此平定。
徐州,彭城。
收到了陶商報捷書信的陶謙,一雙手在不知不覺間,竟然是有些微微的發顫。
那種顫抖是老頭子自己克制不住的——因為太過激動。
多少年了,笮融和臧霸這一南一北的兩大禍害,在徐州內部猶如兩柄鋒利的大斧懸空一般,隨時都能掉在自己的脖頸子上,讓陶謙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可就是在不到幾個月的時間里,這兩個多年來扎在陶謙心中的剛刺,已經被陶商在舉手投足之間拔掉了一根——并將多年來,一直不曾向徐州供奉稅收的下邳國和廣陵郡統統的替自己回收了過來。
而且根據陶商信上的陳述,吳郡太守盛憲,也因為身體的原因,準備引咎致仕,回歸故里。
吳郡太守的職位懸空,暫時由陶商代為管理。
憑空之間多出了三個郡成為了陶家的后方錢糧賦稅供應地!
中彩票也不過如此而已。
要知道,這么多年來,陶謙自己的基業,也就是三個郡而已。
陶商一下子,又給他奉上了三個。
幸福來的太過于突然了,陶謙感覺自己要爆炸。
碰碰炸響的那種!
這感覺,忒舒坦了!
陶謙坐在上首之位,端著簡牘自顧自的傻樂。
負責給陶謙送消息的裴光,看老頭的樣子,多少有點害怕了。
陶老爺子怎么一直傻笑不說話呢?看他那樣子,口水好像都要流出來了!
該不是興奮過度,出現幻覺,魔障了吧?
這病可不好治啊,張仲景都沒招的!
“使君、使君?”裴光低聲呼喚。
陶謙在無盡的遐想中被裴光的呼喚聲叫回了神。
魂魄瞬間歸位。
“你怎么還在這?你沒走嗎?”陶謙疑惑的看著裴光,出口詢問。
裴光心下頗感無奈,我一直也沒動地方啊。
“呵呵,那個…”裴光無奈的對著陶謙拱手:“您還沒說,什么時候派遣貼心之人,前往下邳國和吳郡上任呢?”
陶謙聞言使勁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光顧著高興了,正事沒辦!
陶商這次派裴光來,一則是向陶謙匯報收復三郡的喜事,二則是請陶謙定奪能夠擔任吳郡太守和下邳國相的重要人選。
畢竟是兩個大郡,人事的任命還需要從陶謙的手中走流程才行,這既是一種尊敬,也是一種制度。
陶謙摸著白花花的胡須,沉吟片刻,最終卻是長嘆口氣。
彭城的這些人,自己著實是信不著的。
陶謙對著裴光道:“你回去告訴子度,下邳國的國相和吳郡的郡守應用何人,就由他來定奪吧,至于廣陵郡的趙昱,老夫回頭也會給他寫一封書信,讓他從今往后,聽從子度的安排調遣——下邳國、廣陵郡、丹陽郡、吳郡…從此之后,南部四郡,皆有他陶子度替老夫一手總督,告訴子度,不要讓老夫失望。”
聽了陶謙的話,裴光即使只是一個虎衛軍的護衛,也不由嚇的暗中砸舌。
陶謙老爺子是真下了血本啊!
他手中目前也就掌管著彭城國、東海郡、沛國三郡之地,卻是將南部四郡全都讓陶商代為總督!?
如此說來,老頭子這是將自己的大后方整個都交給了陶商打理啊。
這得是何等的信任與氣魄!
想到這,裴光的心中對陶謙不由的升起了幾分尊重。
陶使君看著年紀大,平日里說話辦事慢悠悠的一個人,可關鍵時刻,一旦是做出了決定,他老人家的表現還是很有魄力與英雄氣概的!
什么是親爹,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看看人家陶使君,多霸氣!
裴光心中肅然起敬,剛要應承,卻聽陶謙又開口補充了一句話。
“告訴子度,四郡之地,每月每季的按時給老夫繳納賦稅錢糧,敢少一個子,老夫就出兵踏平他的金陵城!”
裴光:“…”
看來這位老爺子,也不是非常有魄力的。
跟自家的那位主子一樣,還是小心眼占了大多數。
想想陶商的那副死德行,裴光心中驟然明白了源頭。
這就是隨根啊。
裴光領命拜辭離去,走到刺史府的門前時,卻見兩名中年將領模樣打扮的人,前來刺史府拜見陶謙。
那兩名將領一看就是外鄉人,絕非徐州本土人士。
裴光不知為何,瞅著那兩個人似是感覺眼熟,但他一時半刻有點想不起來在什么地方見過這兩位。
不過眼下還是手中的正事要緊,裴光沒功夫去尋思那兩個人是什么來路,于是便匆匆的離開了。
而那兩名將領在得到了陶謙的召見后,便一起隨仆役進入了刺史府內的正廳。
見了陶謙,兩人一同施禮,恭敬道。
“鮑忠(鮑韜),見過陶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