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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和平誠意(十九)

  “突厥哈里發有什么好笑?”

  “就如高麗國的國王宣稱自己是華夏皇帝。”

  趙謙依舊不覺得有什么好笑,神色間好像有點被冒犯。趙嘉仁想到21世紀南棒各種‘XX是我們XX’的‘舊事’,也覺得這比喻完全脫離時代,就問道:“北線鐵路修到哪里了。”趙謙立刻對著地圖做了解釋,此時北線鐵路勘測初步完成,向西的路線上分出一支向著陜西路的支線。除了這個分支之外,主線繼續一路向西。趙謙指著舊安西都護府的邊界,“軍隊已經能在這一帶開始作戰。”

  “可是幾百里的運輸線。”趙嘉仁提醒兒子。

  趙謙連忙解釋道:“官家,軍部已經討論過,我們有足夠的力量維護運輸線安全。不過幾百里的運輸線而已。”

  趙嘉仁沒有立刻回答,與那些‘氣吞萬里如虎’的開疆辟土的人物相比,他用兵素來穩健,并不喜歡冒險。便是幾百里的交通線也讓他有點不支持。不過趙嘉仁最后只是說了一句“一切都按照規律做就好”,便不再提此事。

  此時讓趙嘉仁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大型’發電機的原型機終于搞定了。親自到了現場,老中青三代科技工作者中的中年人負責引領趙嘉仁等人入座。機器已經預熱,隨著轟鳴聲,各個儀表的指針開始轉動。

  趙嘉仁心中感嘆人民才是推動社會進步的根本動力,雖然將知識傳授給這些科技工作者的人是趙嘉仁,現在的趙嘉仁已經不清楚技術細節。經過一番操作,發電機終于正常運行。中年的技術人員引領著趙嘉仁和老一輩科技工作者前往另外一個區域。在這里各種電動機都在運作。趙嘉仁立刻覺得理工男們就是這么可愛,為了證明發電機在正常工作,他們給所有電動機都標了功率。只要用小學加法可以輕松計算出發電功率是不是真的。

  電動機驅動的設備很多,有機床,有吊車,以前使用蒸汽動力的時候,整個工廠通過蒸汽機驅動一根或者幾根大軸向工廠提供動力。大軸上有不同齒輪,組成了一個大型的變速齒輪組。趙嘉仁一直覺得歐美汽車變速箱比較強大,就是因為他們有這方面的長期使用經驗。

  電氣時代之所以能夠全面壓倒蒸汽時代,是因為電動機的布局擺脫了這種大軸提供動能的分部模式,不僅靈活許多,更大大改善了工人們的工作環境。集中提供動力的工廠里,不是僅有一種噪音,而是同時回響著十幾種齒輪同時發出的噪音。人類的身體對各種不同聲音反應不同,至少趙嘉仁到了工廠里就覺得各種不舒服。電氣時代改善了這種工作環境,環境改善讓生產效率也大大增加。

  此次科技匯報大獲成功,之后的會議上老中青三代技術工作者歡聚一堂,趙嘉仁在臺上發表了感想。他率直的表示,俺這么多年沒有參與電氣項目開發,已經完全跟不上形勢,只能湊熱鬧的來看看。在年輕專業人員面前,俺只能當學生啦。

  下頭的年輕人聽完一片哄笑,但是老家伙們大部分都沒笑。趙嘉仁就回憶起三十年前,大宋科學院已經在趙嘉仁指導下通過線圈不斷經過磁場出現電力,進入了電力科學研究時代。在短短的幾年內就有了直流電與交流電的發電機與電動機的理論原型。但是之后各種細節才是決定科學能否變成科技的關鍵,“魔鬼都在細節中,細節決定成敗。”

  趙嘉仁說的實在,又是發自內心的謙虛,下面有人忍不住喊道:“官家還是提供了硅鋼的技術。”

  硅鋼這個技術點對于電動機非常重要,趙嘉仁笑道:“諸位同志不用擔心我會貶低自己,我一直認為我是有貢獻的。”

  下面一眾科技工作者又是一片哄笑,氣氛那是相當好。趙嘉仁擺擺手,讓大家安靜下來,“科學的基礎就是先承認我們無知,同樣堅持我們有能力感受世界,理解世界。所以我們就能進步。這種心態很重要,我不是要指責誰,而是以我個人的經驗來說,任何科學部門都會出現學閥、學霸。嗯…學閥就是科學界的軍法,學霸就是科學界的街頭霸王,他們會通過種種人事斗爭與資源壟斷的手段控制學界,以達成他們個人以及小團伙壟斷資源的目的。現在大家都很好,但是未來一定會出現這樣的人。我提這個不是要大家現在利用這個說法去斗爭誰,而是告訴大家,一旦出現學閥和學霸,對大家都沒好處,對科技和科學進步更沒好處。所以呢,我就先表個態,我永遠都不會做學閥學霸。希望大家也能繼續學習進步,在自己的領域達到更高的水平和境界。最后,我感謝大家的努力,你們都是大宋的功臣。沒有你們,就沒有大宋的進步。”

  年輕一輩都抱以熱烈的掌聲,年齡越大,對趙嘉仁這番話的反應就越不熱烈。趙嘉仁也不在意,從心理學角度來看,老年人就是弱。越是弱者,就越不肯面對現實。所以退休制度的目的就在于此。制度允許返聘,而返聘者是沒有人事權的。

  從會上回來,趙嘉仁很想繼續批公文,但是他只覺得心里面無比抵觸。這狀態讓趙嘉仁很是傷感,如此反應不是工作讓趙嘉仁不爽,而是幾十年的沉重工作已經讓趙嘉仁的身體開始提出抗議了。從醫學角度來講,趙嘉仁真的已經衰老到無法承擔現有工作的地步。如果趙嘉仁繼續堅持,他猝死或者病倒的幾率就會暴增。如果他順從了身體的反應,趙嘉仁很快就沒辦法完全掌握大宋的運營。

  兩者之間到底誰更可怕,趙嘉仁自己也不清楚。既然身體不允許,趙嘉仁就干脆不去處理公文。他到了院子里,又覺得院子還是太小,索性走出院子,進了大院的公共地區。

  這里住著大宋最核心的一票官員,所以環境非常好。有湖有河有林木花園。現在已經是秋天,暑氣早就散去。穿著長袖襯衫,感覺非常涼爽。漫無目的的走在瀝青小道上,趙嘉仁滿是惆悵。(第1/2頁)(本章節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這一世的人生真的是沒什么遺憾,趙嘉仁確定了這點。他以前認同一個說法,如果現在的人生都無法過的精彩盡興,便是再重生十次也不會有什么進展。現在他的想法變了,如果人生沒有通過學習而進步,再過十次也不會有進展。

  就如荀子所說,故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舍。鍥而舍之,朽木不折;鍥而不舍,金石可鏤。可再努力也沒辦法改變人本身的特點,真的是自古美人嘆遲暮,不許英雄見白頭。衰老本身就讓人無比傷感與恐懼。與之相比,死亡倒沒什么好怕的。

  到底要放棄到什么程度,趙嘉仁心中尋思。這里面重要的是要給趙謙多大權力,而趙謙現在的地位實在是太微妙了,一旦讓趙謙的權力落實,就意味著趙謙本人必須面對很多具體工作,這些工作一定會出事,出事了就會損害趙謙的名聲。一個‘名聲受損’的太子日子只會越來越難過。想著這個問題,趙嘉仁背著手慢悠悠的走著。直到秘書前來通稟,文天祥求見。

  今天已經決定不辦公,趙嘉仁就請文天祥和他一起在湖心小島的亭子上坐著。文天祥看著清澈的湖水,索性脫了鞋襪,坐到了水邊的石堤上,把腳泡進了水里。趙嘉仁也覺得這么搞不錯,于是坐到文天祥身邊一起這么做了。

  水意外的溫暖,很舒服。趙嘉仁笑道:“你這是想家了?”

  “我才不要回江西。”文天祥嘆道:“以前覺得城里臟亂差,還是鄉里好,山清水秀。現在局面倒過來啦,倒是城里更加干凈整潔。”

  趙嘉仁沒接這個茬,歷史上城市發展真不是這樣。都得先經過各種瘋狂污染,把城市搞的烏煙瘴氣鬼哭狼嚎,這才考慮治理。不過趙嘉仁帶回了21世紀的規劃理念,這才從一開始就有了一個正確的路數而已。

  “官家好像在煩心著什么。”文天祥突然問道。

  “能看出來?”趙嘉仁笑道。

  文天祥笑道:“官家的心思好猜的很,就是辦事。我倒是頭次見到官家竟然沒在考慮要怎么辦的樣子。”

  趙嘉仁有些無語,這些年太多人都說趙嘉仁喜怒不形于色,深謀遠慮啥的。看來大家都是在逗趙嘉仁玩而已。文天祥這么豪爽的人說的應該是實話,趙嘉仁并不是個復雜的人。想了一陣,趙嘉仁索性把心里所想的說給文天祥聽。

  不愧是文天祥,聽到關乎天家的大事,他竟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聽完之后想了想,文天祥問趙嘉仁,“官家是真的感覺身體已經撐不住了?”

  “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我以前是巴不得去處理公務,不處理渾身不自在。現在我得用很大精力才能讓自己回到以前那種狀態,持續時間也遠沒有以前那么長。身體是真的扛不住了。”

  “官家,我以前感受到這些的時候可不敢承認是自己老了,總是找各種借口。只是顧及面子,不肯胡亂指責別人。現在倒是受教了。”文天祥嘆道。

  “你就別拍我馬屁了。”趙嘉仁不得不苦笑,他可沒有因為自己的明智而高興。

  文天祥又沉默了,過了一陣,他沉聲說道:“官家,你若是真覺得身體撐不住,何不做太上皇。讓太子繼位吧。做太上皇之前,官家可以告知太子,大事還需請示官家…”

  趙嘉仁抬手讓文天祥先別說話,他皺著眉頭想起了事情。想著想著就覺得腳泡在水里不是那么舒服,讓侍衛給了條毛巾擦擦腳,他光腳穿上布鞋,走回到亭子里。

  文天祥有些后怕,這對他來說也是非常罕見的情緒。當年賈似道權勢滔天,文天祥照樣大罵賈似道。上書大罵宋理宗。此時他提出這樣的建議完全是出于對制度的忠誠,本該是無所畏懼的。但是文天祥卻是真的害怕了。

  趙嘉仁并非是暴君,雖然這位官家為人和正常人大大不同,至少趙嘉仁獨特的思維并不以暴虐對人,哪怕是屠滅蠻夷也是出于理念而不是出于個人情緒。不過這樣的話對于趙嘉仁這樣的雄主未免過于殘酷,文天祥害怕自己的話傷到了趙嘉仁自己。但是文天祥也不是會道歉的人,若是趙嘉仁突然暴虐而殺文天祥,文天祥也沒啥害怕的感覺。之后趙嘉仁沉思著起身走了,文天祥也沒有再說什么,他覺得自己意外的說法已經說的夠多啦。

  晚上的時候趙嘉仁正在想事情,老婆秦玉貞送來了花茶。放下茶,秦玉貞也沒走,而是坐在趙嘉仁對面。最后趙嘉仁不得不問道:“你又看出了什么?”

  “我覺得官家遇到大事。就覺得不安。”秦玉貞答道。

  “這么清楚么?”

  “我就是覺得不對,官家遇到的事情可不一般。”

  聽老婆這么講,趙嘉仁爽直的說道:“我要是現在退位當太上皇,讓大郎繼位,你覺得如何?”

  秦玉貞并沒有高興,她的臉都有有點發白。這樣子讓趙嘉仁覺得很意外,老婆當即非常高興或者立刻激烈的反對才是應該有的反應,現在這反應是個什么意思。所以趙嘉仁問道:“你為何很害怕的樣子?”

  “官家不是在開玩笑對吧?”秦玉貞聲音都有些顫抖。

  “這種事情有什么玩笑好開?我不喜歡在正經事上開玩笑。”

  “那總得有點原因。”秦玉貞聲音繼續顫抖。

  “我的身體虛弱到沒辦法繼續和以前那樣處理國政的地步,再這么干下去,要么我某天突然暴斃,要么就是各種胡作非為敷衍應付。既然如此,我就得考慮退下來。”

  “只是如此?官家難道不是想試探…試探什么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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