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鳳鳴極不情愿的走進段天德家的大門,跟在他身邊的人熱情的引著這位段家官位最高的人進來,這種熱情是段鳳鳴覺得沒辦法直接拒絕的原因。
“鳳鳴,快進來。”站在中廳里的段天德熱情的說道。不僅段家的下人們表現大大不同,段家的家主表現也與以前完全不同。
這邊坐下之后,段鳳鳴同樣爽快的說道:“家主,我最近沒辦法來了。官府里面事情太多。”
段天德一臉體諒的表情,還點著頭說道:“我知道。我知道。文璋手下的官員干部那么多貪瀆之輩,這邊朝廷查的緊張。你不方便來。”
如果是以前,段天德可不會這么客氣。段鳳鳴覺得段天德一定會不耐煩的翻翻眼睛,然后說道:“讓到段家來一趟,還委屈了你么。”
既然段天德已經這么客氣,段鳳鳴就準備得寸進尺。他說道:“若是家主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告辭了。”
“叫你來當然有事。”段天德神色平靜,絲毫沒有被冒犯的樣子,“我只是想問你,官府有沒有想過,把江寧府全部土地都買下來,變成官地之后,他們要怎么經營。”
段鳳鳴微微一愣,這個問題怎么都不像是段天德回說出來的。之前的時候,段天德可是一臉的不屑,堅決要和‘打段家主意的官府’斗爭到底。于是段鳳鳴試探著問道:“家主難倒準備賣地?”
“賣誰的地?段家的地其實各自有主,豈是我想賣就能賣的。我只是好奇,官府到底想干什么。我也看了些報紙,根據官府所講,現在江寧府有大概一萬平方公里大小。按照新的什么面積,一千五百萬畝地。不過山地居多,平地算來頂天有三百萬畝。我就奇怪了,也不知道這官府奪了我們大家的地之后,到底要怎么經營。”
段鳳鳴打量著段天德,覺得段天德還是一副對抗性的表情。這種對抗并不稀奇,任何人面對強敵的時候當然都是對抗為主。在大宋學社江寧會長宋公明遭到襲擊的時候,不少人都覺得官府是要出兵剿滅地主。不光是段鳳鳴這些地主有對抗意識,江寧的官府也不是任人揉捏的泥團。
“家主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官府的事情在很多時候連官府自己都不知道。”段鳳鳴答道。
“鳳鳴,你就給我說個實話么。我也不妨告訴你,我找了所有能找的人,結果沒人肯幫我們的忙。只想保住自己官位的可不是光你一個人,當官的都這樣。現在官府已經到咱們段家的鎮子上開始放債。錢家已經把他們家的利息降到了一成五,咱們也抗不了多久。也就是這一兩天里面,鎮子里的長老就會跟著錢家學。所以我不明白,官府費了這么大勁,讓大伙吃了這么大的虧,他們到底想干什么。”
“官府自有打算。”
“別給我說什么打算。我也聽說過,官家要農場里面每個人必須平均種三十畝地。當下這三百萬畝地,只夠十萬人種。官府不是在吹么,說現在江寧府各地人口加起來要有百萬。就算他沒吹牛,這百萬人里面其他九十萬人怎么為生?”
“家主何不去找知府說說這個道理?”段鳳鳴還是不想接這個茬。
“你能讓我見到知府?”
“我可以試試看。”
“…還是算了。你若是知道的話,不妨和我說說。那知府心中絕不會有段家的安危。你心里面還是有段家人。”段天德最后選擇拒絕。
段鳳鳴心中一暖,他雖然談不上要為段家鞍前馬后,卻也不至于背后釋放冷箭。想想段天德方才的話,段鳳鳴也覺得可能有機會說通。于是他就簡單講了講新上任的制服陸非知做出的規劃。
“江寧府的林業大概要弄些栗子樹,桑樹。其他的其實要做些草藥。但是這些都不是江寧府真心所想,陸非知所想的乃是讓江寧府成為江南的工業大城。現在先以絲綢起家,再接著發展一些造船,機械之類的東西。”
“那是什么?”段天德大大不解。
“家主肯定見過那些繅絲廠,絲織廠的機器吧。”
“是。”
“那些機器都不是江寧生產的,而是從別的地方運來的。若是這些機器能夠在江寧本地生產,那可就好了。”
“可這和養活百姓有什么用?”
“女子可以去繅絲廠上工,也可以去絲綢廠上工。絲綢賣到外地,她們一個月也能掙一貫多錢。現在就我所知,繅絲廠與絲綢廠這邊的工人準備增加到五萬。”
“啊?”段天德被這個數字驚呆了。
“有這么多工人,定然要有人搬運。家主覺得這又需要多少人?兩三千人總得有吧,也可能更多。有這么多人,養雞鴨的人就有利可圖,他們的人數也會增加。而且朝廷要讓百姓子弟都讀書,學校得有老師。這又是許多人有了營生。說白了,現在知府看重的反倒不是城外,而是城內。未來百萬的江寧府人口,其實大多在城內。”
“…那他為何要折騰我們?”段天德覺得完全無法理解發生的問題。
段鳳鳴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說起來很殘酷,如果不控制了城外,怎么可能控制城內。最后段鳳鳴只能說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段天德也覺得段鳳鳴其實不知道,因為他自己都沒想明白段鳳鳴所說的話。等送走了段鳳鳴,段天德花了一陣子時間恢復心情,排除了那些混亂的說法之后,段天德恢復了自己的思路。
眼下的事情很簡單,官府正在步步緊逼,段家能夠提供給家族的錢大大減少。這導致的結果就是段家再不可能按照之前的分錢方法來提供給段家子弟錢糧。官家和賬房那邊已經算出結果,段家今年的錢糧數量只有四成五。和段家各家自己出租土地,自己放貸的收入差不多。
雖然心里面很不情愿,段天德發現他面臨著段家分家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