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建立大宋大概是正月初三,這一天并不適合做國慶。國慶必須和元旦一樣要長時間放假,要有諸多活動的節日…”
管宣傳的宋科長念著趙官家的內部文件,眾人聽到這里表情都有所變化。在座的眾人在自己的人生中都見過趙官家這個身材高挑的男子,大家的區別就是有沒有能夠握到趙官家的手,或者更進一步的有機會和趙官家說過話,又或者是聽過趙官家的課。
對趙官家越是熟悉的人,就越能感受到趙官家的特點,那就是實在。把國慶日定在正月初三,的確是非常不適合的時候。若是別的官家,這時候大概就會硬拗,或者干脆放棄。趙官家則是率直的把這個理由給大家講出來。在這種時候,眾人要選擇的就是各自的立場。覺得合適,或者不適合。
“今年大宋建國從太祖立國開始,那是開創大宋并且結束了五代的時間。選擇五月初七作為國慶日,是因為大宋在五月初七消滅了北漢,結束了十國的亂世…”
不管情報處的同志們怎么想,宋科長按部就班的念誦文件。討論是念誦完之后的事情,這篇講述分成四大部分,想要全部討論學習完畢,一天只怕都不夠。他是完全不著急的。
整個情況如宋科長所判斷,讀完之后開始的分別討論,很快就有人因為各種原因在走神。至少在宋科長看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這些內容陳義過高,而且牽扯的都是國家大事。情報部門算是比較有知識的一票人,所以他們格外覺得這些事情其實和他們關系有限。
便是大家有不同意見,真的提交上去又有啥用?難倒這幫人真的堅持說,要以大年初三為國慶日,趙官家就會改正么?有了這樣的想法,宋科長要做的就是走完全部流程。
第一階段結束的時候,宋科長按照制度問大家,“同志們有什么意見么?”
沉默,沉默。在沉默聲中,有人開口了,“我覺得咱們是不是可以建議,國慶日可以先用五月七日,但是以后可以調整。”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說話的劉寵科長身上,年輕的劉科長爽快的說道:“我聽整個報告里面,官家為大宋規劃的未來目標乃是混一華夏。我大宋320年來一直沒能混一華夏,恢復漢唐舊地。這個大愿達成之日,當是我大宋真正國慶之日。”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竟然不知道該說啥。從道理上講,劉寵的話是對的,而且也符合趙官家定五月初七而不是正月初三為國慶日的本意。只是大宋情報局濟南分局提出這么一個建議,好像級別稍微不太夠。
啪啪啪啪!處長開始鼓了幾下掌,然后說道:“我覺得這個建議很好。記下來,這就是我們針對第一部分的建議。”
大宋不是大元,也不是滿清。雖然趙官家是一位超級強勢的官家,甚至被士大夫私下抨擊為‘威福自用’。然而‘官家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理念因為大宋的延續而繼續被認同,這些干部們并不覺得自己提出這樣的意見有什么不對頭。大宋重臣們還敢當面懟官家呢。
討論果然進行了兩天。劉寵對整個國慶報告里面有關‘秦漢第一帝國’的理念非常有感覺。黃河戰役之中,劉寵因為在軍中屬于有知識的,就從事了修建兵站中的測量工作。宋軍每隔30里修建一個兵站,這種模式就與秦漢第一帝國的基準測量點類似。在戰爭中,兵站之間可以用快馬,可以用煙火信號通報信息。
只要各個兵站之間的鐘表時間基本一致,指揮機構得知某個兵站在某個時間見到某個位置,就能有效做出判斷。只要兵站網絡沒有被破壞,從不同兵站傳來的情報進行歸納總結,就可以得出相對準確的判斷。
就如劉寵上的‘軍隊以及社會管理學’課程上講,在這種管理制度下,軍隊并非只依靠某些將領或者某些部隊的出色表現獲得勝利,而是依靠整個軍隊體系的正常運作來獲得勝利。這種管理模式的優勢在于,上至最高統帥趙官家,下至普通的戰斗員,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都知道自己該干什么。各種賞罰獎懲能夠真正落到實處。
心中有想法,劉寵就忍不住在輪到他發言的時候,把自己的看法給講了一番。
“…我們在黃河戰役的時候,修建兵站,每個人都要裝三到五袋土,都要親自花氣力完成。那時候各個連隊的指導員講的明白,大家互相監督,互相提醒一下。若是我們偷懶,倒霉的很可能是別人。我們若是覺得偷懶是應該的,那我們就敢相信別的兵站修的沒問題么?加上工作量在能夠承擔的范圍內,所以兵站的墻修建的非常好…”
情報部里面大部分人都有從軍經驗,談及這等實務,大家都能理解。以此推廣開,關于土地改革以及土地管理內容,這幫干部也覺得有點觸類旁通。要是所有農田都能這樣有效的管理,的確能做到上到官家下到農夫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自己該干什么的地步。
有人能夠提出看法,會議就開的有趣起來。就在濟南情報處會議進行的過程中,來自濟南情報處的報告也送到了情報總局。情報總局更早之前就完成了國慶文件學習,此時要做的是正常工作。
在黃河沿岸建設交易點的報告書上來,因為內容詳實,非常具備可操作性。經過相關部門討論,就再次給情報站發消息,要他們把預算提交上來。
到了這個階段,劉寵科長就成為了聽命者。處長和相關干部們制定計劃,把計劃分解之后交給各個科室來處理。劉寵被處長叫到辦公室,“你去趟河南,與汴梁的有關部門見面,和他們談談這件事。”
“是。”劉寵答應下來。
這時代雖然已經有了有線電報,有線電報的發報速度也不太能支持相距千里的兩地進行長篇大論的討論。到了這等時候,就得派可靠的人親自前往河南接觸。濟南這邊到時候只用給在河南的劉寵發報,進行整體方向的指揮即可。
劉寵此時還是單身,加上年輕,聽說要出差,立刻精神百倍。他本人就參加過黃河戰役,此時在開封在洛陽有許多一起打過仗的戰友。劉寵并不覺得那地方是千里之外的陌生之地,重新回到戰斗過地方的旅程,讓劉寵感覺很是親切。
從濟南西進靠畜力,大路上每隔10里就有一個驛站。劉寵畢竟是年輕人,頭幾日趕路非常快,每天能前進90里。情報處人員平均年齡都比較年輕。和劉寵一起出發的兩位雖然比劉寵年齡大點,也不過三十歲,正屬于壯年。
三人這一路上就見到路邊的有部隊人員正在建設測量基準點,越靠近河南,測量基準點就越多。五天之后,完全進入河南境內。這邊看著就頗為荒涼。
“沒想到河南這里如此荒涼。”兩位同行的情報處同志用淮西口音感嘆道。
黃河戰役的時候,宋軍分成兩部分作戰。趙官家帶領的主力在河南作戰,另有一路偏師在山東攻城略地,讓蒙古軍難以集中兵力。同行的兩位都在山東作戰,沒見過河南。
劉寵也忍不住感嘆道:“我跟著部隊進入河南打仗之前就聽聞說,當年金國在大宋與蒙古夾擊下覆滅。蒙古就把河南殺的千里無人煙。當時還覺得這就是傳說,等我們在河南作戰的時候,才知道這不是傳說。這么好的一塊地,竟然沒什么人口。可見當年被蒙古肆虐成何種地步。”
對于這幫學生出身的年輕人,如此感嘆的確是出自真心。因為他們受到的就是這樣的教育,便是劉寵沒有在制科學校上多久的學,在軍隊里面的教育也是如此。大宋因為戰敗而遭受了巨大的痛苦,趙官家定下的宣傳基調甚至都談不上是煽動,只是對現實的描述而已。
聽了劉寵的話,接受了同樣教育的兩位同志也微微嘆氣。其中一位嘆道:“我看通報,里面講,現在移民河南耕種的人集中在原本就歸咱們大宋的歸德府那邊。沒人敢更向北走。看看這么好的土地,竟然沒人來耕種。可惜啊!”
劉寵繃著嘴,情緒也頗為激動。然而他想想自己若是讓家人前來移民,也感覺心里面很是不安。正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就聽到前面的車里面有大人在叫孩子唱曲,‘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聽到這熟悉的曲子,劉寵心情好了很多。只是以前大宋從來沒有這樣從上到下的宣傳體系,至于民間的宣傳,都是唱著‘自胡馬窺江去后,廢池喬木,猶厭言兵’。到了趙官家的宣傳,這等失敗主義文字統統不許公開傳唱,大家唱的已經是《滿江湖怒發沖冠憑欄望》,唱的是 不同的宣傳內容帶來的就是不同的結果,所謂靖康恥其實已經洗雪了。天興三年(1234年)正月正月十一日,正在行禮,蔡州城南已經立起宋軍旗幟,諸大臣亟出抗敵。宋軍攻破南門,蒙軍攻破西城,雙方展開激烈巷戰,四面殺聲震天。金軍將士頑強抵抗,幾乎全部戰死或自殺殉國。金哀宗自縊于幽蘭軒,享年三十七歲。
蒙古將領塔察兒和大宋將領孟珙見在焚燒完顏守緒尸體,忙上前撲滅余燼,撿出余骨,一分為二,各取一份回去報功。據蒙古伊兒汗國宰相拉施特主編的《史集》載,塔察兒僅獲得金哀宗的一只手。金哀宗大部分遺骸被宋軍帶回首都臨安告太廟。宋廷最后按洪咨夔的建議處理了金哀宗遺骸,藏于大理寺獄庫。
然而唱起《滿江湖怒發沖冠憑欄望》的時候,當下大宋的宣傳讓劉寵覺得靖康恥并未得以洗雪,金國覆滅,然而舊地沒有奪回。宋軍并沒有將徽宗與欽宗的埋葬之地歸于大宗治下。帶給大宋恥辱的不僅有已經覆滅的金國,還有幾年前的臨安總投降。
劉寵對臨安總投降格外的心中不平。若是沒有這場可怕的災難,劉寵的老爹劉景文就不會以‘不堅定份子’的身份失去官位。
從整體來看,劉家的命運在那一刻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不僅是國恥,還是家丑與家仇。
經過十天時間,劉寵終于趕到了開封。這幫人精疲力竭的進入開封,入眼看到的就是開封已經建設完畢的自來水供水系統。
一瞅這個系統,劉寵心情登時就變好了。濟南是個泉城,水質極好。而這一路上,劉寵感覺沿途開水的品質可很不怎么樣。出門在外能忍就忍,以劉寵在黃河戰役的經歷,河南的水中黃土含量高,想獲得很優質的飲用水并不太容易。
可有了自來水,這局面就完全不同。自來水廠提供的水便是沒有濟南的泉水好,也比路邊的水好上許多。
此時已經是四月初八,天氣已經熱了。劉寵他們先跑到軍區,遞交了自己的介紹信之后,詢問濟南的電報是不是到了。
便是用過電報,劉寵還是覺得心里面有點惴惴。這兩地相距千里,想驗證情報并不容易。柵欄后面的女性辦公人員翻看著厚厚的文案,劉寵生怕那邊會告訴他說,“沒接到”。
過了一陣,女性辦公人員從里面抽出了一張電報稿,然后把旁邊的一位女性工作人員和一位男性工作人員叫過來。三人讓劉寵他們到了旁邊的屋子。
“姓名寫下來。職務寫下來。”
聽了工作人員的要求,劉寵等人照辦。經過一番信息核對,三人得到了通過。劉寵他們又填了一些表格,就見三人都蓋章簽名。其他兩人離開,那位女性工作人員讓劉寵他們稍等一下,沒多久就拿回了三張軍區開出的證明文件。
在此時的大宋,軍隊再也不是‘賊配軍’而是在各種宣傳中反復強調的‘大宋人民的軍隊’。這么榮耀的頭銜并不是趙官家口惠而實不至的虛銜,軍隊的確有極好的前途,軍隊同樣也成了諸多擔保證明的單位。
在濟南,拿了濟南戰區開的證明文件,就可以在住店吃飯買東西。除非公安系統或者別的系統有特別的懷疑,或者是抓到現行,任何盤查人員看到軍隊的證明文件之后,都會允許他們進入官方單位。
劉寵他們之所以要來部隊開證明,就是因為情報局這個單位并不能特別明顯的給暴露在外面。出來之后,劉寵贊道:“電報就是好!”
其他兩位也連連點頭,“這么老遠的路,消息比我們先到,這真的是省了太多的事情。”
說歸說,三人就按照軍區給的路線,直奔目的地。終于趕在下班之前到了開封情報處。在這么一個時代,開封情報處想見到活蹦亂跳的濟南情報處的人員,絕非容易事。劉寵他們立刻就受到了開封這邊的熱情歡迎。開封這邊也不廢話,處長把他們迎進辦公室,接著就給辦公室人員說道:“先給他們安排住處。讓食堂準備飯菜,給同志們接風。”
“要不要準備洗澡?”辦公室人員連忙問道。
處長連連點頭,“對對對!趕緊給他們弄,不然沒熱水啦。”
聽到能洗個澡,三人都面露喜色。他們都是軍人出身,在軍隊里面非常強調個人衛生。洗澡便不能達到一天一洗的地步,隔三五天洗一次也是常態。而且他們這一路上趕路,身上癢的難受。
沒多久,三人就被帶去淋雨間。看著這些設備,大家就知道這玩意和濟南的一樣。都是那種利用陽光來曬熱水的裝置。怪不得這邊講,得先給劉寵他們安排。現在已經是傍晚,太陽便沒有下山,也不可能再讓水溫提升。現在是宋歷四月(西歷五月下旬),雖然水已經不是很涼,卻也不到輕松的就沖洗的地步。
當溫熱的水從頭淋下來,三人都爽快的嘆口氣。這里有肥皂,舒舒服服洗個澡。所有油膩和塵土感覺都已經消失,劉寵他們洗完之后換了衣服,清爽的出現在大家面前。
這場接風宴上,這邊除了處長之外,也派了主要的科室負責人。處長站起身說道:“趙官家下令,國家機關不許勸酒,所以大家都隨意。”
和21世紀的時候不同,在物質生活并不匱乏的21世紀,公務機關不許飲酒,不許勸酒,這得到了久經考驗的公務員們的一貫支持。在物資還屬于比較匱乏的現在,這個命令普遍被認為是趙官家提出的‘厲行節約’的一環。
好在趙官家只是勒令不許勸酒,并不阻止大家喝酒,于是酒桌上的氣氛還挺熱鬧。好歹這是一次公款吃喝的機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