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員,俺們女生從軍的話也能做干部么?”劉紅霞怯生生的問出了心中的問題。這一瞬她只覺得臉熱的仿佛要燃燒起來,還有種說不出的強烈尷尬。
很難形容教員此時的眼神,劉紅霞覺得大概可以用不高興來形容。至于為何不高興,劉紅霞卻看不出來。過了片刻,教員用不高興的聲音說道:“你去好好的讀讀章程,不是從軍之后就能當干部,當干部是另外一回事。從軍就是當兵。當干部呢,就是說如果沒有當過兵,就沒機會當干部。”
教員的態度讓劉紅霞感到強烈的不好意思,原來制度是這么一回事,看來她并沒有弄清楚呢。不過片刻之后這種不好意思的感覺就消散的無影無蹤,劉紅霞覺得好多事情被理順了。她思忖片刻,再次開口,“教員,現在學校的所有訓練都是訓練大家從軍么?”
“是。”教員回答道。也許是因為不會費力思考,教員不高興的態度稍微淡了些。
“謝謝。我就不打擾了。”劉紅霞道謝之后選擇離開。
吃晚飯的時候,宿舍的女學員們就詢問劉紅霞得到了什么消息。劉紅霞把教員給的說明一講,女學員們登時就嘰嘰喳喳議論起來。什么是當兵,打仗是怎么回事。
身為詢問者的劉紅霞邊聽邊吃,她最初還說兩句,聽著聽著就沉默下來。到了晚上的時候,劉紅霞本來準備睡覺,然而同寢室的小姑娘中年紀最大的那個突然嗚嗚的哭起來。這幫小姐妹們連忙去問怎么回事,連問帶勸好久,年紀最大的小姑娘才抽泣的說道:“我們要被送上戰場被人打死啦。”
劉紅霞聽了這話,先是忍不住哈哈笑了幾聲,接著就一臉嫌棄的面朝里往床上一趟,拉過被子蓋在身上。她對如此荒謬的想法實在是無法理解,劉紅霞有時候聽伯伯說過,包括劉猛在內的眾人學了知識之后為趙嘉仁賺到了巨大的財富。所以趙嘉仁才有錢在包括劉紅霞在內的這些年輕娃娃身上投入巨大的投資。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若是劉紅霞等人被送上戰場戰死,趙嘉仁投入的錢就打了水漂。正常人絕不會這么做,聰明如趙大官人更不會如此。
除了這些基本現狀外,劉紅霞的伯伯劉猛更是對劉紅霞強調,任何事情都要學著做準備。就算準備的充分如趙嘉仁的船隊,還是會遇到無數的風險,甚至是生死考驗。所以趙嘉仁現在搞的軍訓,就是為了讓大家學到應對戰爭的能力。若是想讓女生送死,還用送去戰場上么?見識過溺嬰的劉紅霞覺得把這些女生丟在山里,她們大概撐不了幾天。
其他姑娘有些人在勸,有些甚至受到了情緒的影響,也低聲的哭泣起來。這讓劉紅霞覺得煩不勝煩,也讓劉紅霞感覺自己和這些人真的是有巨大的差距。這差距不是學習能力,又或者是對世界的判斷。這種差距好像是兩條路上的人,她們本來就不該見面,卻因為上學這個因緣際會奇妙的碰面。然后雙方隨著認識,越來越認識到在她們之間存在著天塹鴻溝般的差距呢。
也許是心里面有了定位,劉紅霞對那些同學的說法根本沒去聽,于是就這么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劉紅霞覺得精神不錯。她起來洗漱之后就準備吃飯,而同寢室的其他同學一個個看著精神萎靡,無精打采。
白天上課的時候,教員讓學員們進行隊列訓練。只練了幾遍,劉紅霞同寢室年齡最大的妹紙突然站在原地嗚嗚的哭泣起來。教員板著臉走上去命令她服從命令繼續隊列訓練,這位妹紙干脆坐在地上放聲大哭,同時叫嚷著‘我不要去打仗!我不要去打仗!’
教員也不廢話,直接對妹紙喝道:“很好,你不要去打仗,那就站起來去簽字,簽了字就可以不去打仗啦。”
聽到這話,妹紙慢慢停住了哭泣。此時有女教員過來把妹紙拽起,帶著她去旁邊簽了字。有人帶頭,跟著有不少人當場就去要求簽字。當天晚上,參加軍訓的人就少了一成。第二天又少了一成,第三天,再少一成。之后的四五天,人數只剩下原本人數的一半。特別是女生,更是剩下原本人數的三成不到。
那些脫離的人全部被轉移到福州城區那邊的學校,剩下的這幫學員開始合并寢室。劉紅霞同寢室的學員只剩下那個會背木蘭辭的妹紙,其他人都走了。現在寢室里面又充滿了人,劉紅霞心中好奇,也不知道這些新來的同學又能堅持多久。
第一天大家搬進來,第二天一大早這些人醒來之后就開始打掃衛生。劉紅霞原本寢室的那些妹紙們中間劉紅霞覺得自己大概是最勤快的,現在她發覺自己未必是新寢室里面最勤快的一個,至少那些同學們的勤快程度并不亞于自己。
簡單打掃了一下,就到了開飯時間。妹紙們紛紛結束手里的活計,在門外拍打掉身上粘的灰塵,回來拿了碗筷就前去食堂打飯。那個會背木蘭辭的妹紙叫賈玲,她訝異的看著新室友們的表現,忍不住低聲對劉紅霞說道:“乖乖!這些人看著真不一般啊。”
劉紅霞連連點頭,她完全贊成賈玲的評價。
時間又過了半個月,學校里再次來了大批的新學員。劉紅霞在里面看到了她在泉州的同學,曾經有些空蕩的學校再次充滿了人員。學校的校長也變了,由泉州學校的校長出任這里的校長。
校長居高臨下的大聲喊話,他每一句都有好些人跟著一起呼喊,讓數千名學生都能聽到。“現在全校有四千三百多人。所有學員都是敢于面對考驗的同學。我在這里告訴諸位,你們選擇從軍就是選擇了艱苦,選擇了上進。上進就意味著解放,上進就意味著有力量不受欺壓,上進就是你們將有機會成為干部。諸位同學,你們有誰知道什么是干部?”
有學員舉手想回答。因為距離的遠,劉紅霞好像聽到了點聲音,卻完全聽不清楚學員說了什么。沒多久,校長高聲喝道:“有同學說干部就是當官。這說法不對,當了干部之后,你們的爹媽是誰,這不重要。當了干部之后,你們是窮人或者富人,這不重要。當了干部,重要的只是你們自己,你們自己有多大的能力,你們就會被安排什么樣的工作。為了讓你們擁有更大的能力,你們還會被認真的培育。你們的未來只取決于你們自己的努力,你們能擁有什么樣的人生,全看你們自己的奮斗!”
劉紅霞的拳頭不知不覺之間就握緊了,劉紅霞挨揍之后回到泉州,劉猛過了兩天之后非常認真的把劉紅霞叫到面前正色說道:“紅霞,我帶你出來的目的是想讓你不留在鄉下,想讓你在城里能夠過上好點的日子。然而現在我又想更進一步,讓你能夠成為一個有能耐的人。什么叫做有能耐,就是你能靠自己養活自己。不用靠別人,甚至你可以養活別人。可這就要你自己爭氣,還得有運氣。紅霞我跟了趙知州就是運氣,當時我完全不知道跟了他會怎么樣。之所以選了跟他,完全是當時沒有更好的選擇。到現在我才知道我也許做了這輩子最好的選擇。你有沒有這運氣我不知道,我是真的想讓你有。”
緊握著拳頭,劉紅霞覺得自己好像一只手已經抓住了她伯伯所說的運氣。接受軍訓,服兵役,然后就有機會成為干部。一旦成為她伯伯劉猛那樣的干部,劉紅霞就可以像她伯伯劉猛那樣得到機會。而每一次機會都帶來了財富、地位、聲望,以及知識。
即便緊握著拳頭,劉紅霞還是忍不住閉上了眼睛,她覺得只有這樣才能掩蓋住她想哭的沖動。
學校的統計快速送到趙嘉仁手里,他手下三萬多娃娃和少年,從適齡的八千多少年里面弄出來四千三百肯接受軍訓,甚至有可能派上戰場的學員。趙嘉仁也不知道該說多還是少。
提起筆,趙嘉仁寫了一份公文,“從今日起,愿意接受軍訓的學生改稱學員。其他非適齡以及不愿意接受軍訓的還繼續稱為學生。”
想了好幾次,提筆之后又放下,趙嘉仁最后還是提筆寫了解釋。學員是未來干部的預備役,為了能夠有所區別,這個稱呼絕不能錯。
放下筆,趙嘉仁也不再考慮這兩個稱呼之間也許會引發的問題。這個世界是必須有等級的,越是追求平等的制度就越需要等級。士大夫們要懂得歷史,要知道過往。就趙嘉仁知道的‘過往’中,新中國教育設計的目的是淘汰和過濾學生,而美國的目標很明確:“不落下一個孩子”。所以采取篩選淘汰政策的中國,絕大多數中國孩子都過關了,成為合格的社會成員。采取‘一個都不落下’的美國,拋棄了80的娃,當飼養者的權貴與被當做豬養的民眾,兩邊之間出現了恐怖的天塹鴻溝。
該怎么來形容這種分級別的制度呢?趙嘉仁想來想去,就在那份有關名稱的解釋后面填了一句‘表彰先進,鼓勵后進’。
劉紅霞并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覺就‘被先進’了。她發現自己的新室友們的加入讓她的生活節奏明顯快了許多。首先就是她再也不是寢室最早醒來并且爬起來的那個。每天醒來之后,劉紅霞就能看到總有一兩個鋪位上是空的。
其次,劉紅霞發現自己再也不是最勤快的那個,新室友每個人每天都要整理打掃一次鋪位。而且大家還能互相幫助,在梅雨季節來臨之前把所有的東西都拿出去曬了一遍。
最令劉紅霞感到意外的是,以前的時候所有學生每天天色昏暗后就放學。現在教室里面竟然提供了蠟燭和油燈。這些學員們都增加了晚自習。原本黑漆漆的夜晚現在被燈火照亮。
學校里老師的數量增加了三倍,班級規模縮小為原本的一半。根據每個學員的科目進程,進行了全新的課程內容。而且學員們的伙食補貼增加了一倍,從每天十文變成了每天二十文。
除了每天都要進行的軍訓之外,所有的學員都開設了戰斗技能訓練課程。劉紅霞看到了那個令她仰慕的身影。胡月蓮回到了福州,并且承擔起學員們的刺劍課程。
胡月蓮并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到學校當了教官,而且趙嘉仁命令胡月蓮返回的理由是要檢視一下胡月蓮的十番隊。
十番隊成員基本都是倭國人,準確的說,是身手不錯的倭國人。更準確的說,是一票身手不錯并且愿意靠自己的身手在大宋勞務交易市場上換錢的倭國人。
好在學校并非是坐班制,胡月蓮只用在上課的時候去馬尾學校,其他時間還能安排自己的工作。
“我接到了賈相公的命令,要我們進入渤海,在燕地登陸。”趙嘉仁召開的會議上有好幾名干部,胡月蓮就是其中之一。
托了測量人員辛勤工作以及燕地和山東地廣人稀的福,測量隊測量出了北方沿海好些地方的經緯度。一張帶經緯度的地圖就擺放在眾人面前。有了經緯線與刻度,眾人可以非常清楚的確定目的地和福州的距離。
趙嘉仁指著地圖說道:“你們放心,賈相公絕沒有讓大家去和蒙古騎兵死磕的打算。他的意思就是讓我們在燕地騷擾一下,讓蒙古人感受到來自海上的軍事壓力。你們能看到,我們在天津…,在直沽寨登陸,距離蒙古盤踞的大都就沒多遠。忽必烈要把蒙古的首都從和林搬遷到大都,若是能這時候動動手,想來忽必烈也不會很開心。”
胡月蓮翻了翻眼睛,“這還是要打啊。”
趙嘉仁并沒有因為這尖銳的話而生氣,這么危險的事情他自然很謹慎。下意識的摸著下巴,趙嘉仁慢條斯理的說道:“我們沒有騎兵,所以打到大都城下很危險。我只是在想,是不是派人去騷擾一下。只是騷擾,絕不希望大家把命給搭上。”
劉紅霞并不知道上頭的謀劃,她只是知道學校里面貼了告示。最近要選拔一批學員進行野外訓練。認為自己夠強壯的學員,請自行報名。也沒多想,劉紅霞就到了教員那里報名參加。既然走上了這條路,劉紅霞認為自己不該放棄任何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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