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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丹陽軍反水

  韓滉所筑五城,是從大江邊側的落星山和四望山開始,然后自北而南,貫穿整個上元縣地,夾在秦淮河、玄武湖昆明湖與蔣陵山鐘山間,各自以城堞甬道相連,目的就是控制長江和秦淮河間的航道。

  先前李锜在和高岳對峙時,曾遣送麾下將領姚志安,領三千鎮海牙軍,乘坐大船浮江而來,駐防石頭五城。

  可現在接連數城,都被反叛的采石軍給堵塞住,采石軍本身兵數也就三千多,不足以構成圍困,可隨采石軍來的“茶梟”、“鹽寇”、“白徒”、“鄉閭子弟”聲勢可就大了,不下萬人,且有更多的后繼正乘舟自丹陽湖而來丹陽湖,唐時為大湖,在現在蕪湖、當涂、宜興、高淳間,后世圍湖造田,已然消失不存,只留石臼湖、固城湖和南漪湖數個小湖,至于江寧、上元還有溧水共三縣的百姓也紛紛來助拳,掘壕筑籬,一下子就把石頭城圍得水泄不通。

  “姚志安,看到了沒有,什么是人心順逆,這就是人心的順逆!高衛公在淮南少收錢稅,廢除榷禁,打畫田產,均節賦稅,人心無不歡悅而李锜卻在宣潤間,是倒行逆施,橫征暴斂,人心厭棄,當是必然之理。你等還想著助紂為虐的話,待到城破后,怕是追悔莫及。”三山門前壘起的土山上,采石軍兵馬使王棲矅對石頭城的城頭大呼不已。

  而城上的姚志安,則是坐立不安,六神無主。

  不一會兒,他聽說高岳方又有一支軍隊,輕足強悍,直接切入到了蔣陵山下的清溪,切斷玄武湖和石頭城的聯系時,便驚得趕往玄武湖東南角的覆舟山,遠望這支兵馬的動向。

  只見此軍以銃手為先,舉著長矛、平隴刀、鏜鈀的步卒為中,護送輜重馱馬、車輛、輕炮,又有披甲騎兵為后,一字長蛇,逶迤于清溪曲垣之側,形如疾風般,對四面的民居邸肆是秋毫無犯,直撲蔣陵山的制高點而去姚志安心驚膽落,對身邊的軍校們說,這真正是高衛公的武毅軍,武毅軍到了,潤帥光憑什么四院子弟、挽硬、蕃落六屯兵,是根本打不過的。

  “那我們如何做?”

  “暫且等一兩日再說”姚志安決心稍微騎墻下。

  其實此刻,李锜的大軍已順著京口以西的大路,到了寶華山下,再往前便是金陵的幕府山、落星山,此刻丹陽軍兵馬使柏良器讓斥候來報告李锜:“高岳一支兵馬,橫出蔣陵山,進抵落星山南的桂林苑,橫著截斷我軍入石頭城的道路,請節下發令出戰,我丹陽軍必守護好全軍的前鋒士氣!”

  又聽到丹陽軍、守護什么的,李锜內心頗為惡之,既信不過柏良器,可又不能束手無為,便詢問斥候:桂林苑立陣的武毅軍兵馬,共有多少?

  “約莫兩千上下,自桂林苑起,往西背靠玄武湖湖堰,設下數重陣勢似乎在蔣陵山上,也有旌旗伏兵。”

  一時間李锜也不曉得具體該如何打,便只好把心腹李均、薛頡給喊來,大家一起伏在錦圖上研究,“從此大路到石頭城,非過落星山、蔣山間的桂林苑不可。”

  “那本道按照事前規劃,不與高岳的兵馬戰,只在桂林苑對面深溝高壘又如何?”

  原來,李锜被一群文膽吹捧為什么“謝東山再世”,可真要臨了戰場,看到山峰壁立、溝柵縱橫、槍矛如林的猙獰景象,又開始猶豫不決起來。

  “奈何丹陽軍頗有可疑動向,讓他們掩護在我方側翼,太危險了”薛頡憂心忡忡。

  對此李锜也是無可奈何,嘆口氣說帶都帶出來了,留后在丹徒京口也不放心,只能夾著柏良器,看時機沖入桂林苑再說。

  日中時分,李锜和麾下出馬,覘望自蔣陵山到桂林苑,高岳武毅軍的陣營。

  武毅軍的野戰工事不但修得快,且修得好:畢竟前身是定武軍、義寧軍的將兵精銳,先是在斜坡上掘壕,壘土垣,伐木立柵,然后用土石、竹筐壘起四處炮位,左右翼各兩門中型長管銅炮,炮口在冬日陽光下隱隱發射著漂亮的光芒隨后三分之一的步卒持長矛、鏜鈀占據山脊線,其他的人全在反斜坡處搭起了營地,而三百名神雷銃手,則立在陣勢中央,站成了交錯的棋盤隊形,來保障發射燃藥的空間,每人持著一短鏜,可插在地上架銃發射,死死控制著往下百步內的射界空地。

  至于蔣陵山,半腰處李锜也明顯發覺那里同樣有武毅軍的營砦,但十分靜默,靜默得可怕。不甘心的李锜,便讓幾位幕僚對著武毅軍的野戍營地,高聲宣讀文狀,稱朝堂上皇帝已經裁決,罷黜高岳的淮南節度使,你等不必效尤,可放下武器歸順投誠,不愿為兵者即可放歸鄉里云云。

  但武毅軍連“嗤之以鼻”的表示都全無,依舊非常靜默,只能聽到各色戰旗在風中刮動的聲響。

  雖然李锜沒有實戰經驗,可是卻能感受到一股凌厲的殺氣,一股凜冬寒霜瞬間便能殺盡草木的那種殺氣,自山麓丘陵上卷起,是撲面而來!

  這時,山上的蔣陵廟,明懷義和郭再貞同樣居高臨下,看著鎮海軍的陣勢。

  “衛公說得無錯,韓晉公死后,鎮海軍真的是威勢不存,看李锜這陣勢如同兒戲般。”

  “那便好辦,你在山峰上只要搖動紅旗,我于湖堰下,便領鐵騎沖撞出來,擒殺李锜!”

  “是也,等李锜營地亂時,便出擊。只要李锜敗走,石頭城自然不戰而下。”

  然而讓郭再貞和明懷義都沒想到的是,李锜軍伍的崩潰速度比他們預料得還要快。

  入夜后,李锜坐在營帳內,是心思不定。

  忽然帳外急速的馬蹄聲響起,李锜失色站起來,幾名斥候翻身下馬,對他說大事不好:

行軍左司馬王緯,在節下出京口后,逾越城垣出逃常州刺史韋夏卿、蘇州刺史李士舉,隨即忽然召集鄉閭子弟和團結子弟,錮城門自守,對節下發起叛亂  越州刺史李若初,及義勝軍都知兵馬使李尚容,也趁機起兵,越太湖來與逆賊們會合,自稱“東面招討使”,作勢要攻我丹徒京口。

  “什么,早該叫本道麾下軍將持劍去,依次把這群混賬給斬殺掉!”李锜悔恨莫及,自己后院的火勢已經迅速蔓延開來。

  可話剛說完,就聽到營壘右側爆發風雷般的呼喊,“丹陽軍兵馬使柏良器反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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