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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淮南行鹽引

  總之,在柳宗元的眼中,這位衛國公是決計不會減免蔡州、光州賦稅的。

  以前他在過堂時,這衛國公還曾問他:都說我在蔡州手段太酷,子厚你怎么看?

  結果自己說什么,不要以小仁害大義,現在想想都覺得無比羞愧。

  這時高岳在堂中,繼續說了下去:

  我淮南各州刺史,各縣縣令,自即日起只有一項工作,那便是立期限、收賦稅,盡快將今年的夏秋兩稅給征齊!另外夏秋時節,禁百姓爭訟,全力稼穡收割,轉輸完稅,有至衙署爭訟者,付杖刑,罰錢糧!

  聽到這里,柳宗元只看到江都縣縣令韓愈在坐席上是肅然無比,聽到征稅,這位有過實務經驗的韓退之,明白衛國公的這話絕不是在開玩笑刺史和縣令,本職工作就是征稅,其他都是虛的。

  唉,這韓退之,那日在東渭橋是慷慨激昂,寫什么感二鳥賦,憤怒抨擊朝政,可真的臨事,怕是絕對會用盡各種手段,勒令百姓完稅的,當真是說一套做一套。

  在柳宗元暗中埋怨時,高岳的規劃如連珠炮般沒有斷絕,他對揚子留后王海朝說:“請在淮南全境推行鹽引。”

  王海朝嘴角的肌肉明顯牽動下,然后只能拱手聽取。

  高岳的意思是:“鹽利方面,我們淮南、宣潤和三川、河東劃界。川鹽、峽鹽夔府的鹽販濟荊襄,解鹽河東產的鹽販濟京畿、都畿,朔方鹽和祁山鹽則販濟河隴。對我們江淮來說,宣潤的蘇州鹽,內銷于宣歙、浙東、浙西,外銷于江南西道及福建淮南的鹽則就內銷于管內揚、楚、和、壽、廬、滁、舒、蔡、潁、光九州,外銷于鄂岳、湖南。各安界限,以軍府所刊鹽引為憑信,無鹽引之鹽則視為私鹽,鹽引以十貫、二十貫、五十貫、一百貫為大小面額不等,揚州鹽商必須納現錢換取鹽引,并廢虛估法,禁用布帛換取鹽引。”

  在座的各位巡官無不驚愕。

  這也就意味著,整個淮南鹽商的高額利潤,頓時被高岳攔腰斬斷。

  原本鹽商的暴利,便是來源于虛估法,用所謂“四貫錢一匹”的布帛去榷等值的鹽,然后再加價賣給百姓,買賣通吃,兩頭牟利。

  現在不存在了,揚州各處鹽場也就是生產基地還是把持在官府手中的,故而高岳很有底氣,以后別拿布帛來榷鹽,我們只收現錢。

  “衛公,若是鹽商們不來榷鹽,那該如何?”王海朝還不死心,便如此質問。

  是的,以前鹽商之所以跋扈,都是因唐廷自劉晏時代起,便立下東南鹽利每年六百萬貫的定額,故而官員為完成這個定額,便不得不巴結縱容鹽商,然后再將鹽利折換成亂七八糟的“輕貨”,自己再給輕貨標上高價,湊夠賬面的六百萬貫搪塞朝廷。

  簡而言之,以前市場主導權在鹽商手里。

  對此高岳冷笑聲。

  那邊壽廬巡院的孟仲陽心領神會,便立刻出列,“那我鹽鐵司愿接管揚子鹽鐵院,引他州的商賈來行銷淮鹽。”

  王海朝大窘。

  他要是不做,那鹽鐵司的孟仲陽可就來做了。

“鹽這東西,是國家所有的,海水里煮出來的,出力勞累的是鹽戶,莫非那群鹽商真的以為主導權在他的手里?他們不愿求這筆利潤,這天下有的是商賈取而代之。”對此高岳完全是有底氣的,非但如此,高岳還強硬地規定  “自此以后,有了鹽引,整個淮南不得隨意抬價。為體恤鹽戶辛苦,鹽本錢每斗升到二十五文商人榷鹽,每斗一百二十五文除去鹽本,一百文歸官府所有,納錢完畢換取鹽引行銷,底價為二百文錢,而后每五百里,抬價十五文,不得隨意加價,違者重罰。”

  也就是說,產鹽的楚、揚,鹽賣給百姓的市價就是一斗二百文。

過五百里,到壽廬一帶,市價也就是二百一十五文,多出的十五文錢為腳力錢  賣到千里外的蔡州光州,或者鄂岳,每斗也就是二百三十文。

  另外每年官府在鹽場里以底價調運部分鹽海鹽的產量實則遠大于銷量,不過因政府專營,多余的部分不會投入市場而已,儲藏于各地鹽倉里,一旦淮南鹽價因市場原因有任何波動,便用這些鹽來均衡價格。

  聽到高岳的這個話,柳宗元心中又油然起了敬佩之情。

  最終王海朝哭喪著臉,只能表示聽從安排。

  高岳給揚子留后院安排的任務,而今就是把鹽引制度給搞起來,從鹽商口中奪取現錢。

  這高岳的權力,可比單純的淮南節度使要大多了,對整個江淮三司的巡院,他同樣不可置疑的權力。

  接著便是壽廬巡院,高岳給孟仲陽的任務有兩個,一個是仿照鹽引,同樣設茶引和酒引,先前高岳廢除了榷茶法,可為了方便抽稅,依舊下令所有的茶酒必須在榷場領取引子,才能行銷四方第二個任務,就是讓壽廬巡院加派人手,負責勘測在雞鳴崗,通淝水和施水,入居巢湖的工程。

  對此,孟仲陽也領受下來。

  而后高岳伸出還殘留著傷痕的手指,朗聲宣告全場,“另外本道欲在淮南,新設軍府經界巡院,一來負責于各路要津、集鎮設稅場、稅務,二來要徹底打畫淮南九州的田產,就先從最簡單的蔡州、光州做起!”

  他這個經界巡院,是直屬揚州都督府、淮南節度使的,當即高岳就點名,由都督府司馬顧秀為總知院官,柳宗元、歐陽詹、裴度也赫然名列于巡院官名單之中這名單是高岳親口念出來的,足見此事他是籌劃已久。

  “什么,這也就意味我要直接在衛國公麾下行事,行的還是抽稅、打畫田產這樣的事”柳宗元心理活動很是豐富。

  高岳絕對是雷厲風行的,他聲稱經界巡院先設兩處,一處在揚州,讓顧秀統籌,負責設場務一處在蔡州汝南,“由裴中立權知!打畫蔡州田界,且推行保甲。”

  此言一出,四座又是驚愕。

  裴度不過八品,現在卻被高岳一下子拔擢到權知一院的程度,而柳宗元等,都還要在他手下做事。

  連韓愈都有些嫉妒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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