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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真兇入羅網

  令狐造還有點害怕。

  雖然他在高岳面前夸下海口,說代表李師古,什么條件都可以談,但實則他知道李師古此人外寬內忌,要是真的讓步太多,李師古將來絕對會挾私報復——畢竟令狐造出發前,全家人都在鄆州當人質。

  那李師古說殺他全家,那就能殺他全家。

  “不過是納兩稅而已,連稅額都可以自陳,假如連這個金吾大將軍都無法應答,居然還奢望緩頰,豈不是太可笑?那便只能與金吾大將軍會獵于淄青之地了。”高岳發怒道,“令狐郎中來得如此焦急,若一無所成,返鎮后處境怕是也不會從容的吧”

  于是令狐造心一橫,便答應下來,說平盧軍所轄的十二州地,愿接受朝廷派遣的處置使,核定兩稅的稅額,來年準數上交。

  “此外請金吾大將軍遵守朝廷的鹽法,淄青所產的鹽,不得行銷他鎮。和新羅、渤海所貿易的戰馬,也不得販售他鎮。”當令狐造告辭前,高岳又提醒他,告訴李師古還要履行第二個條件。

  臨行前,令狐造還十分疑惑不安,便第二次詢問高岳:“敢問汲公,是否真能洗雪我鎮的冤屈,且可封住天下悠悠眾口?”

  “大丈夫一言駟馬,郎中只管回鄆州復命,到時自有佳訊。”高岳毫無難色。

  洛陽的都亭驛處,令狐造于微茫的暮色剛剛踏上車時,神都苑處高岳營地里,一名叫談再興的防御都將,忽然放棄了衛護河南府公廨的職責,乘馬來此,稱有要緊事稟告汲公。

  “道術坊,明白了。”高岳簡捷地與這位叫談再興的密談了兩句后,便如此說。

  而后他喚來了神威將軍李靖忠、李元忱,便問那三十鋌白銀有了下家沒有?

  二李急忙說,有了。

  “如此便齊備。”高岳隨即又把李憲、李愬兩位給喊來,說差遣兩百神威子弟,你兄弟倆領一百,火速趕往洛水舊中橋處;又讓談再興引李靖忠和李元忱,領剩下一百,于道術坊四面的坊街埋伏下來。

  落日處,長虹般橫跨在浩蕩洛水上的舊中橋,一行坊人打扮的,剛剛登上橋頭,便發覺四面出現了大批黑色抹額、著黑色棉衣的神威兵,占據了所有的街道要沖。

  這群坊人,急忙向道術坊而退。

  但為時已晚,旌善坊、惠訓坊、道德坊、勸善坊各街道處,同樣涌出大批手持松明、鐵梃、橫刀的神威兵。

  談再興用手指著為首的坊人,告訴李靖忠和李元忱說:“這便是東都北城防御將,鮑元。”

  那人用手反指談再興,大罵:“賊獠奴,不想你居然賣友求榮!”

  此刻,談再興又用手指著鮑元旁邊的一位身長七尺的漢子,指認說:“這便是刺殺趙中郎的山棚棚頭賀以晃。”

  話音未落,這群打扮為坊人模樣的山棚,包括防御將鮑元在內,便吶喊著,紛紛往舊中橋方向沖去。

  “休放走一個賊人!”道術坊前的李靖忠、李元忱,和舊中橋那邊的李憲、李愬,幾乎同時喊道。

  李愬沒想到,自己的首戰,居然是在東都洛陽的治安戰。

  只見他眼前,無數身著黑衣的神威子弟,揮舞著武器,在街道和橋梁上,把十來名賊人團團包圍著,斗戰十分短促,很快這群人被殺死六人,其他的包括鮑元和賀以晃,都被捆綁起來,“汲公這次捕拿布置的太利索了,賊徒絲毫沒有逃逸的余地。”

  深夜處,杜亞鐵青著臉,自伊闕縣騎馬趕赴至神都苑。

  在那里,數百神威士卒拉開陣勢,舉著火把,將營地四面照得如白晝般。

  跪在地上的,有防御將鮑元,還有洛陽城西南甘水驛的三名驛卒,城內都亭驛的一名驛卒,剩下的便是賀以晃以下的數名山棚。

  高岳當中居上,坐在面胡床上,三衙虞候及神威軍將分列左右,等到杜亞走進帳幕來后,看到鮑元還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防御都將鮑元,負責戍守的是洛水往北的城區,今晚他要將賀以晃以下的十三名山棚,引至都亭驛里的偏廳內安頓下來,次日拿到行路的長牒,便送他們回家鄉去。”此刻高岳說到。

  鮑元低頭不語。

  高岳便起身問:“賀以晃,你是何處的山棚棚頭?”

  賀以晃也不回答,甚至不愿意承認自己身份。

  這時高岳對李憲點點頭。

  李憲引一名婦人轉出,那婦人和賀以晃對視后,賀不由得面如死灰。

  果然婦人就說,我是神都苑西營田防御兵的家眷,趙中郎遇刺那日時,正是此人帶這幾位,來我家宅討水喝,我見他不是伊闕、陸渾的山棚,就問他哪里人氏,他隨口說是澠池的,還給我一百錢和茶鹽賄賂。

  這時鮑元破口大罵賀以晃:“癡人!一著不慎,馬腳畢露,自取死,反誤我性命!”

  忽然賀以晃大吼聲,接著便劇烈搖動起來:

  幾名身強力壯的神威子弟用繩索死死扣住他的嘴巴,然后在其中塞入了木嚼,防止他咬舌自盡。

  “杜公......借一步。”這會,高岳很冷靜地招呼杜亞,走到帳幕角落,距離眾人十多步外。

  “這賀以晃真的是澠池山棚?”杜亞說話有點結巴。

  高岳點頭,“本來是澠池地的一名團結兵,后來當了盜匪,他家人所在地,也被訪求到了。”

  杜亞直冒汗水,原來殺趙憬的另有其人,那先前他抓錯人了,也錯把平盧軍留后院給刈平了......

  導致朝廷和淄青的開戰,這可是不得了的失誤。

  這時還沒等杜亞說什么,高岳猛然握住他胳膊,“杜公何須如此,絕非杜公無能,而是那淮西吳少誠太陰狡。”

  “淮,淮西......是吳少誠......”

  “沒錯,從那山棚賀以晃在澠池的莊宅里,搜出了和淮西往來的密信,還有吳少誠給他的金銀饋贈。下面,只要讓他招認便可以了。這事,我已和李師古那邊談妥,訾家珍、門察、圓靜及百多名留后院邸士,死了就死了,現在李師古也表示要恭順朝廷,交納兩稅錢,這頁便揭過去。下面,就是把淮西的案子鑄成鐵,然后杜公的功勛是絕不容抹殺的,仆便向天子舉薦,以杜公入京為御史大夫平章事。”

  杜亞卻汗流浹背,看著高岳狹長眼睛里那認真的神態,忙不迭回答說:“以亞繼為東都留守即可,宰相事務繁巨,亞年事已高,絕無法勝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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