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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重設十三院

  次日,大明宮的翰林院出紫泥詔令,表態:將陜路漕引悉歸中都,并罷陜州長史和河南尹所兼領的陜府、河南水陸轉運使,自此于河陰、東都、垣曲、集津、陜府、永豐、東渭橋這七地重設巡院、轉運庫,巡官和判官不再由陜虢、河南當地的縣尉擔當,而由戶部三司里的鹽鐵轉運司派遣官吏前來勾當,“分督其任”,并直接對門下侍郎杜黃裳負責。

  以此為契機,朝廷正式開始廢除竇參昔日頒布的“差綱法”。

  所謂的差綱法,是針對長綱法而言的,便是認為劉晏苦心建起的“漕引之制”,需要財政供應整個巡院、轉運院體系,及漕運上所有的進奉船和水手,太過“勞民傷財”,于是竇參就把漕運權力逐段下放給沿路的方鎮,讓他們負責,朝廷只要坐收賦稅上供那部分即可,竇參此行主要是為了取悅中原的方鎮尤其是宣武軍,結果此法行不過一年,朝廷于江淮八道的稅、米,便被宣武等方鎮設埭塘肆意攔截克扣,漕法及鹽法大壞這段時間若不是劍南、興元、鳳翔、山南、荊南等地全力支持,外加皇帝拼命不要臉的宣索,朝廷幾乎沒有經費來打對黨項和西蕃的戰事。

  這時高岳、杜黃裳等宰相對皇帝說,馬上如要削除關東方鎮,須倚重江淮的財稅為“平叛之資”,故而不得不先廢這禍國殃民的差綱法。

  這便是這份詔令的原因。

  隆冬,朝廷官軍營地駐扎在宣武鎮邊境的中牟,李萬榮和汴宋大將們都前來迎接,表示對朝廷的恭順態度,而朝廷也借機派遣剛剛從西域北庭成功履行使命歸來的宦官俱文珍,任其為宣武監軍使。

  此外俱文珍是攜專門的印章赴任的,皇帝自此時起,為加強各鎮監軍使的權威,便鐫刻“監軍印”發往各鎮的監軍院,并稱方鎮內的重大處置,及與朝廷間的奏疏往來,必須得加蓋監軍印方才生效。

  俱文珍面目嚴厲,帶印直入汴州軍城,宣武軍上下全都噤若寒蟬,隨后俱文珍便直入劉玄佐舊宅,拜見玄佐的母親,對她說劉士寧已安心在京師內服喪,并詢問家中可還有什么棟梁?

  劉玄佐母親坐在紡車前,想了想,就回答說,士寧被趕走了,玄佐女婿翟佐本被誅殺了,如果硬要說棟梁的話,玄佐還有個外甥,現在正戍守宋州地界,他名字叫韓弘。

  聽到這里,俱文珍大喜,在贈送給玄佐母親財貨后,便來到軍衙,對李萬榮說,玄佐外甥韓弘文武雙全,可以他為新的都知兵馬使,這樣便能借玄佐的舊恩,收服宣武鎮軍心。

  李萬榮和其子李乃,心中不由得一句罵,誰不曉得這是監軍使俱文珍的制衡之計?但而今宣武鎮的情況也不由得他專斷跋扈,只能答應了俱的要求。

  不久,韓弘由原本的檢校大理評事,被朝廷加官為御史中丞,坐著火箭竄上來,便領數百部下自宋州開拔,入汴州城,為宣武軍新的都知兵馬使。

  同時宣武軍自己經營的汴州轉運巡院被正式撤廢,該院也被朝廷的鹽鐵轉運司接掌。

  非但是汴州一地,高岳的中書門下省發出的堂案明確規定:廢除漕運線上所有地方設的埭塘、巡院,恢復劉晏時代江淮到汴宋間的十三巡院系統,即揚州揚子、汴州、陳許、廬壽、白沙、淮西、埇橋、宋州、汝南、浙西、兗鄆、鄭滑、泗州,這十三處巡院都設知院官,從御史隊伍里緊急選調一批有才干的前去擔當,且高岳還規定,這十三處巡院的主要職責便是掌舟楫轉輸、食鹽集散、貨之輕重物價,還有每隔一月,還須將各州縣雨雪豐歉的情況形成材料,上報給戶部度支司,讓朝廷能掌握地方上的災害情況此外,巡院還有兩個極為重要的職掌,一個是“捕拿奸盜”,這里的奸盜便是私鹽販子、山棚、三類集團當然這三者也有重疊,另外一個就是“禁盜灌溉”,漕運主干線即汴水,雖經多次疏浚,可河床依舊很淺,所謂江船不入汴就是這個道理,而沿河百姓或土豪,還喜歡偷偷鑿開斗門,放水澆灌種植的谷子和蔬菜,這樣很容易讓河水枯竭,船只擱淺。

  此堂案再出,原本差綱法管轄下的各道各州,紛紛通過京師進奏院上狀給高岳訴苦,稱那么先前我們用大精力所造的進奉船,不是白費了嗎?還請中郎體恤,適當花點錢把這些船給買下來,反正鹽鐵司和各巡院馬上也需要船,對不對。

  “這件事讓張滂去辦理,所費的錢,從他來年的鹽、茶、酒三項賦稅當中扣除。”高岳非常精明,他想要把地方的船給盤下來,但卻害怕經手的官員會借此牟利,就直接將其承包給判鹽鐵的張滂,所費錢財從你的“業績”里扣除,不怕你乘機貪污。

  張滂有點不開心,但他更害怕,之前他曾和竇參沆瀣一氣過的,害怕被當做“遺毒”給肅清了,且朝野都流傳高岳確實想要廢了他,改由王紹來接替鹽鐵轉運司的位子,于是張滂最終只能上狀給中書省,哀求高岳說:朝廷每年規定東南的鹽利定額要達到六百萬貫,卑下為了湊足,已是殫精竭慮,現在如再要買船,真的是難上加難,請允許我辭去判鹽鐵的職務,給我一閑散州郡為刺史處置算了。

  先前高岳剛當中書侍郎時,張滂就請求過朝廷,適當降低鹽利的定額,那時候皇帝曾征詢過高岳,高岳卻說宰相是論道決策之官,不是打理鹽務的政務官,一口回絕,不置可否。

  現在高岳卻很爽直,他飛了堂牒給戶部廳內的張滂,溫言說:現在朝廷的鹽稅,倚靠西北、河東、三川、夔府綽綽有余,江淮東南以后也不用那么重鹽利,我已和圣主商量過了,往年六百萬貫的定額,起碼有一半都是雜七雜八不值錢的“輕貨”來濫竽充數的,現在聽你的提議,直接砍一半,你張滂來年只需上交三百萬貫的鹽利就行,但須五分之三為現錢,五分之二為中上等的絹布,不要什么輕貨。

  得到此堂牒的張滂,頓時感激涕零,不由得大贊高岳,“煌煌乎真有廟堂風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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