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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皇唐迫湟水

  “你們不能這樣,不能這樣對待王子”歡呼躁動的唐軍騎兵群中,努瓊大聲抗議著,她覺得王子就這樣被這名唐朝的公爵,像對待名小卒那般給推上戰馬,為唐軍攻取鄯州效力,簡直是莫大的恥辱。

  但努瓊的聲音,遭到了唐軍騎兵們的嗤笑,他們見這蕃族女人如此有意思,就在轡頭和馬鐙的錯動聲中,組成數道來回奔馳的墻壁,將她完全阻隔在數十步開外,一旦努瓊掙扎著靠近,就會被兩名騎兵的猿臂給挾住,再丟掉更遠的地方,周而復始。

  她還不知道,她的兩個兒子,現在叫高敬奉和高敬仰的,正在蘭州城的神策決勝軍營內,跟著大部隊一起摩拳擦掌,準備光復整個河隴呢。

  不但努瓊,尚結贊和馬重英也十分激憤,可他倆這時只能痛苦地閉上雙眼,呆在“圈子”外。

  身為手下敗將,對于他倆,高岳連多說兩句話的興趣都沒有。

  “安樂川本道知馬重英,華亭本道知尚結贊。”先前高岳騎在戰馬上,對前來謁見的牟迪便這樣說。

  牟迪只是很恭順很溫和地向他行僧禮,態度很沖淡。

  高岳點點頭,便說原本按照待遇,應該給王子你乘坐金根車的待遇的,畢竟你可能是未來的西蕃贊普,不過軍中條件清苦,不曉得王子可能乘馬,可能披甲?

  牟迪頷首,表示皆能為之。

  于是便出現努瓊方才看到的一幕。

  “你等看牟迪王子的旗幟前進,先手沿湟水攻入鄯州,本道領騎兵于后督戰!”隨即,高岳拔出云浮劍,在萬千騎兵的高呼聲里,對尚結贊和馬重英下達如此指令。

  五千涼州蕃騎,僅用兩個日夜便疾驅三百里,很快就至鄯州的東側,而高岳則領大隊主力騎兵,居于其后。

  “河西諸州,乃連通安西北庭的唯一走廊,東西雖延袤數千里,然則南北最窄處不過百里,昔日丑蕃據青海頭,可自祁連山一線的大斗撥谷、洪源谷、三水道、建康道、張掖道共五路出兵,切斷河西只需一夜間,河西走廊一斷,我唐如喪右臂,時人謂之曰五賊道,賊道者,言蕃賊會軍出軍莫不自此五道,而河湟從湟水北川的長寧谷進發,至北面的闔門川,再穿大斗撥谷,便可至甘州祁連而往南,自河湟越日月山赤嶺,便可入青海湖,赤嶺便是西蕃地和漢地的分界,也是風水的分界季風和非季風,內流河和外流河,赤嶺為文成、金城兩公主的入蕃關隘所在,是西蕃的咽喉門戶處,而石堡城正處赤嶺對外的最前沿,正是當初唐蕃血戰爭奪的焦點所在往西南,乃是廓州,廓州其外,為拔延山、積石山所環抱,往內則扼黃河九曲地,山川形勝所在,自廓州繼續往南,可自疊州等地,直通松州。整個河湟,中央為一條湟水而過,鄯城所在的河源軍即如今青海省會西寧,及稍東的臨洮軍今青海樂都,皆處在這條線的湟水谷底上,更往東便和黃河相會而河湟北,則是闔門川流過,其源頭為青海東北亂山,而后往東南而過,自湟水頭青海民和,同湟水一起注入黃河,其西側則有大斗撥谷和甘州相通河湟東南,黃河蜿蜒而過,是其另外道護翼。故而河湟的鄯州,恰是四川外控,一徑內通,三水繞城,萬峰排闥、而臨洮則是湟水抱城而流,雪峰環境而峙,周道中通若線,峽谷分鎖如門,至于廓州則為背依黃河,面臨青海,河湟夾輔,松潘后屏。簡言之,誰控制了河湟,誰就能獲得河西、隴右乃至青海、劍南間的門樞地帶,再加上此地水草豐美,數道河谷地勢平坦,土地肥沃,于此駐屯數萬雄兵也絲毫不會吃力。”

  不占河湟,這次河隴的軍事行動,等于白來!

  高岳早就下定了如此決心,至于先前在尚綺心兒、尚結贊和牟尼贊普間的外交斡旋,不過是對西蕃各勢力的一次精心謀劃的欺騙而已,是唐軍騎兵突襲前的障眼法、煙霧彈。

  這時鄯城內,混亂大作,許許多多西蕃貴族和原本依附西蕃的漢人仆從官們,他們所有的成千上萬奴隸們,自湟水邊側的田莊中扛著行李,趕著犢車,拖著各色牲畜,轟叫著,漫山遍野,倉惶望著赤嶺方向奔逃。

  東道大論尚綺心兒,現在已帶著主力退到鐵刃山的石堡城處,又有一部軍力駐屯在鄯城更西面的土樓山、星宿川,整個州郡的東面等于門戶洞開,特別是鄯城的東門臨洮,幾乎無兵據守。

  “唐軍無數騎兵沿湟水河谷殺來啦,距臨洮不過五六十里路了。”

  這個爆炸式的消息,讓整個西蕃東道完全喪失了抵抗的意志。

  鄯城的宮堡處,西蕃東道的大農業官徐舍人眼睛通紅,是嚎啕大哭,瘋狂地收羅廳內堆積如山的木牘,往門外的車輛里搬運:他的田莊奴隸已逃亡了七八成,一部分被那段佐誘導,去了大斗撥谷北的焉支山結成山水寨,一部分在如今紛紛劫奪了他的財產,蜂起去投來攻的唐軍了,他慘淡經營了近三十年,幾十萬貫的產業,而今蕩然無存。

  他之前還想耍主人的威風,要強逼田莊內的溫末,給他搬運財物,可溫末們個個都發起狂來,揭竿而起,反撲過來要殺他,獻給唐軍。徐舍人狼狽逃到城內宮堡里來,可小妾和兩個兒子脫走不及,被暴動的溫末活活打死,尸體就吊掛在田莊的門樓上,接著溫末到處放火,要燒毀掉他的田莊。

  “別再要這些木頭,別再要這些木頭了,快跑吧”徐舍人的妻子抓住丈夫的手臂,她實在不懂,他還要這些木牘做什么。

  徐舍人發瘋似的,把妻子給推開,歇斯底里地指著木牘說,“你懂什么,這些上刻寫的全是大蕃在河湟的營田、王田和牧場,還有庸更的數目,我得保著,我得保著,只要有這些東西,我還會得到贊普的信任!”然后徐舍人跳著腳,大喊大叫,“那再給我十年,我還能在這地當上千頃翁!”

  可轉眼卻看不到妻子的蹤跡,她裹了些錦衣和首飾,爬上那輛已裝滿木牘的犢車,頭也不回地投鄯城以南而去,把徐舍人扔下。

  “把木牘還給我,還給我!”徐舍人披頭散發,抱著幾片木牘,哭喊著自后追趕,可哪里能追得上,腳步不穩,跌倒在道上,懷里的木牘散落一地,他完全絕望了,只能在泥土里打滾,撕心裂肺地嚎叫,像只落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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