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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定埃增成行

  “本僧愿替牟迪王子成行,去和那唐朝汲公言和,并求唐天子的冊封!”就在尚結贊要揮劍殺袁同直時,始終默不作聲的娘.定埃增主動請纓說。

  接著娘.定埃增環視四周,朗聲說到,這是最后的機會了,必須當機立斷,不可拖宕遲疑,若二位大論要殺人的話,若本僧此去有辱使命后,再殺我不遲。

  這話說得尚結贊和馬重英萬念俱灰,把劍當啷聲,狠狠投擲在地上,伏地大哭,說我大蕃為何變得如此慘狀?

  娘.定埃增便排出數項議和條件:

  一、向高岳乞求,暫且留涼州為牟迪王子的家坻牧場,而將甘、肅和瓜這三州給獻出去,只要高岳能打通去安西和北庭的河西走廊,想必他不會過分為難;

  二、立牟迪王子為贊普,并求得唐家天子冊封,最好是能求來一位公主降嫁,此后便請涼州為此公主的“湯沐邑”,也好給我們留下處名正言順的地盤;

  三、重新拜唐天子為君為舅,自己則稱臣,而后借唐兵為援,希望能殺回邏些去,除去蔡邦、尚綺心兒等奸佞,而后雌伏做小,臥薪嘗膽,以期盼大蕃有朝一日能重新崛起。

  最終尚結贊方也無奈地答應和高岳進行外交接觸,袁同直他們信不過,只能讓娘.定埃增為使節,騎乘數頭駱駝,出了硤口,迎著春季漫天的風沙,往唐軍營地交涉而來。

  裹著袈裟的娘.定埃增,在起伏的駝峰上聽到悠揚的琵琶聲,回首望去,只見山川遼遠,莽野平平,清晨的天空里高高懸著一輪冷月如鉤而已,不知這悲愴的琵琶聲自何而來。

  在琵琶山,他遇見在此連營駐屯的奉義軍,說清楚來意后,沒有被為難,而是在三十騎的護衛下,沿烏逆水南下,至五泉城郭,在這里他立在帳幕外,得到汲公高岳的接見。

  “涼州憑什么要劃給牟迪王子為家坻呢?如本道想要取,兩月后便盡可取得,不必多此一舉。”高岳對娘.定埃增的方案并不以為然。

  娘.定埃增雙掌合十,他也是深諳漢學文化的,便低聲對高岳說:“涼州,實則并非牟迪所掛念之地,不過北道數萬雄兵需要個休養生息的場所而已,況且若牟迪能通過汲公得到唐家冊封,這些軍隊全都愿追隨汲公而戰,只要未來牟迪能以贊普身份入主高原,區區涼州絕對會讓回給唐家。”

  “涼州尚結贊、馬重英,都是西吉劫盟的元兇,我若不殺此兩人,于軍國便有虧負。”

  娘.定埃增便又對高岳說:“尚結贊、馬重英二位是前贊普的大論,劫盟還是不劫盟,他倆都是奉命行事,恰如汲公也是奉唐家天子旨令統軍一樣,此兩人并不與汲公你有私怨,如汲公能稍微屈意,我們便可速速獻出甘、肅、瓜三州,如此汲公可直通安西北庭,如此功勛,何人能比?”

  看高岳神情有所松動,娘.定埃增便又進一步:“如牟迪王子能得到贊普位置,我西蕃便主動退出河西、隴右、安西、北庭的角逐,回守本部地,真的和唐家累世修好。”

  “那維州無憂城,和青海吐谷渾地,又當何論?”

  娘.定埃增當即就說,無憂城可直接放棄給唐家,然吐谷渾連接河湟,且如今為尚綺心兒所占據,此乃我等不共戴天的死敵,當地歸屬如何,本僧絕不敢信口雌黃。

  言外之意就是,等你高岳奪取河湟,也即是鄯、河、廓、洮四州地后,再看看有無能力進一步奪取吐谷渾舊地青海,和我方沒什么關系。

  高岳這時笑了笑,就直截了當回復娘.定埃增說:

  “以后不由唐家天子冊封,談何贊普?

  牟迪可以說確實開了個好頭,那么本道答應,愿向天子求得對他的冊封,并且可涼州為牟迪贊普的家坻,但你等須在三個月內獻出甘、肅、瓜三州;

  本道倒也不貪圖你白白獻地,是有好處的,這里還有兩萬多戰俘,索性當做甘、肅、瓜三州的回報,直接送給牟迪贊普與尚結贊,充實壯大你們的力量;

  馬上本道出軍鄯州小河湟,叫尚結贊、馬重英統一萬五千兵,為本道側翼增援,軍食自負;

  此后牟迪若得冊封為贊普,暫居涼州,不得侵擾河隴他州他縣,隨時聽候我唐朝廷的調令。”

  娘.定埃增大喜,統統應允下來,高岳見這位蕃僧頗有智謀,也很有政治手腕,便也贈送他不少禮物,深相結納,就像那回鶻的藥羅葛靈類似(畢竟都是未來各方忠臣和權臣的有力人選),便又問他,“本道聽聞,似乎當年西吉劫盟時,有位袁七袁同直的,本是馬燧的掌書記,后來被劫陷蕃,可有此人?”

  娘.定埃增不敢隱瞞,便說此人本在鄯州文殊寺里為行者,現于涼州牟迪王子身旁為參謀。

  “這袁七為本道的先達,早一年進士及第,奈何命途多舛,不想現在當了行者僧,本道欲將其索回,可得否?”

  這個要求,娘.定埃增哪敢有絲毫違背,便滿口答應下來。

  “對外便說,本道是用五千俘虜蕃兵,來換袁七掌書記的。”高岳還特意交待如此。

  很快,琵琶山處,唐軍果然將五千名俘虜釋放出來,交給了涼州,并要求牟迪王子放袁同直過來。

  袁同直欣喜若狂,可也舍不得對自己很好的牟迪,便跪在其面前大哭,稱“行者這次歸唐,拼死也要為王子你謀得冊封,讓唐蕃重新修好!”

  善良單純的牟迪王子急忙將袁同直扶起,也是淚水漣漣,“阿師但要保全自己就好,此一別,不知何日方能重逢。”

  待到袁同直收拾好行裝,走出涼州的宮堡衙署時,院墻的角落處,努瓊忽然鉆出來,嚇了他一大跳。

  袁同直看這努瓊,眼圈發青,顴骨高聳,頭發蓬亂,好像害了病似的,尤其讓他害怕的是,這努瓊的眼神直勾勾且白慘慘的,全無活人的色彩,仿佛受了很大的打擊。

  努瓊這時開了口:“阿師,都說你博學多聞,那你告訴我,若牟迪王子登上贊普寶座,代價是把河隴讓給唐家的話——那我當初親手殺了我丈夫伍亭長,又算得什么呢?又是為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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