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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劉玄佐飼鴿

  “竇中郎想要推舉自己的族父竇覦為揚州都督府長史,兼節度副使,敢問司徒有否此事?”顧秀在軍府內開門見山,詢問劉玄佐。

  這個直鞠讓劉玄佐有點臉酸。

  其實顧秀說的沒錯,竇覦這位既是故宰相韓滉的女婿,也是竇參的族父,更是唐睿宗昭成皇后的侄子,先后在坊州、同州為刺史。竇參在年輕時仕途多得這位的襄助,現在一為投桃報李,二為加強竇家力量,三也是為了拉攏韓滉遺留的派系,極力在皇帝面前舉薦,要讓竇覦入淮南,名為杜亞的副使,實則就是想取而代之。

  竇參這個人的斗爭哲學也很簡練:畢竟先前我和杜亞結盟時,曾許諾要把杜亞推為宰相的,可現在卻是我當宰相,資歷很老的杜亞肯定不服,那就先下手為強,把杜亞從要害而富庶的淮南鎮調回朝廷來,給他個閑職。

  那么杜亞是如何知道的呢?

  因為高岳知道了,棚友兼褒城縣縣令解善集的三位堂兄弟都在皇城各省衙門里為吏,經手書辦,偷聽墻角,經常出賣情報給興元進奏院,是高岳在長安情報網的中核力量。

  高岳知道后,很慷慨地又經顧秀的口,告訴給杜亞。

  杜亞再來問劉玄佐。

  其實這個想法,同樣與竇參結盟的劉玄佐也早有耳聞,可現在他也只能裝聾作啞,對顧秀說實在不知道還有這件事。

  可顧秀冷笑起來,說:“其實司徒知也不知倒也沒關系,只是有件事得也得告訴司徒。”

  劉玄佐很緊張,便問是什么事,愿聞其詳。

  “圣主也對竇中郎起了防范之心,中原、江淮各處方鎮,都是性命緊要處,豈可讓竇中郎一家獨大?圣主的心思是,如竇覦入淮南的話,那么就會把福建觀察使吳湊調至陜虢觀察使。”

  劉玄佐一聽,不以為意,心想這陜虢雖然重要,但和我有什么干系?

  可顧秀下一句便是,隨后依托神策京東大營,陜虢觀察使吳湊很快就會變為宣武軍節度使。

  “一派胡言!”此刻廳內,不但劉玄佐,就連其子劉士寧及大將劉昌、李萬榮、韓弘等無不暴跳如雷,恨不得拔劍切了鼓動唇舌的顧秀。

  可顧秀根本不為所動,滔滔不絕繼續說下去:

  “竇中郎已和圣主達成協議,此次調宣武軍入關平羌,結束后即會將司徒召回京中賦閑養老,一如李晟、馬燧故事。而圣主的老舅吳湊即刻入汴州,為宣武軍節度觀察使。”

  “竇參根本和吳湊不和!”劉玄佐不由自主說出來。

  “正因竇參與吳湊不和,故而竇覦和吳湊間,必須要做出均衡,一鎮淮南,一鎮汴滑,在圣主心中才算穩妥。”

  “圣主又欲削藩耶?”劉玄佐大怒,赤裸裸說出這句話,意思是朝廷別忘記昔日削河朔時所蒙受的恥辱。

  “司徒,虎不離山,當今的局面詭譎無比,便是竇中郎也不要信任。”顧秀沒有說更多余的話,便告辭離去。

  次日,繁臺之上的設亭中,劉玄佐指著自己腦門,恨恨不平地對身后的子嗣、裨將們說:“我宣武軍保護漕運,幫圣主兢兢業業削藩,削到最后,怕不是要削到自己腦袋上了......”

  劉昌想了想,就說:“節下,那淮南方面的話也不可盡信。”

  “但也不可不信分毫。”劉士寧反駁說。

  “讓進奏院打聽消息,如何?”李萬榮謹慎地提議。

  劉玄佐便點點頭,說就這么辦。

  旬日后,京師內氣氛依舊很緊張,朝野人士都聞說朝廷馬上要征伐渭北黨項,可主帥人選迄今還沒有定。

  這時竇參果然對皇帝進奏,稱淮南節度使杜亞鎮守揚州時,奢侈過當。

  皇帝便問,怎么個奢侈法?

  竇參便說,杜亞在揚州每年都搞龍舟競渡,為了讓船更快,便在船底抹油,為了讓舟子不被水花打濕衣衫,又在舟子錦衣上同樣抹油,每年光是油錢就要耗費數萬貫,又加上鹽政紊亂,百姓怨聲載道。

  皇帝向來節儉,卻確實挺討厭這種奢侈行為的,但他也對竇參說,杜亞班資名望崇高,如不鎮守淮南,該如何安置?

  竇參就說,可讓他當東都留守。

  反正這個位置也是閑。

  然后竇參極力推薦竇覦為淮南節度使,但他很聰明,不說自己和竇覦的親戚關系,而是大談其和韓滉的關系,稱如此必會讓東南安泰如故。

  對竇參的奏請,皇帝原則上表示同意。

  接著皇帝就順口談起馬上的戰事,詢問竇參,宣武軍劉玄佐答應為帥的請求沒有(如果沒有的話,朕就要用高岳)?

  竇參當然急忙說,答應了。

  皇帝也就順口問了下,宣武軍多是河南、江淮子弟,如果離開本鎮來西北,是否會心中不樂釀成變亂?

  竇參便說,朝廷度支早就安排好了,務求士兵資裝費不缺。

  結果到了第二天,宣武軍進奏院的邸吏們得到的消息是:

  “皇帝打聽宣武軍節度使劉玄佐在鎮的賦稅情況,執政多言,劉玄佐劇斂重賦,盤剝百姓以供養牙兵,皇帝不悅,思用他人代之。”

  沒有固定邸報的宣武軍進奏院,在往汴州傳遞消息時,內容越變越離譜,結果到開封縣時居然成了皇帝馬上便會派黜陟使來,趁宣武軍平羌時調查此事。

  同時,果然如顧秀所言,皇帝也下詔,讓福建觀察使吳湊來當陜虢觀察使(這本是個很正常的人事調動)。

  幾個信息匯總到了劉玄佐這里,發生強烈的“化學反應”。

  劉玄佐立即在開封東北的蓼堤上,陰郁地撒出谷粒,喂養在當地沼地里棲息的成群成群鴿子來。

  “離了宣武軍,你我父子什么都不是。什么竇中郎?要出賣我,狗屁。”他拍拍手,望著飛翔的野鴿,對兒子劉士寧如此說。

  三日后,劉玄佐在田獵時候,墜馬“受傷”及骨,很快上表給皇帝,稱無法統軍征討渭北。

  竇參大驚,又不曉得劉玄佐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皇帝表面上很遺憾,對竇參有些惱怒地說,劉玄佐本名劉洽,是朕賜予他玄佐這個名字,希望他能夠兢兢業業輔佐皇室,可先前韓滉死后,他推辭和西蕃作戰,現在征伐黨羌,他又推辭了,看來這“玄佐”的成色堪憂。

  “關鍵時刻,還是高岳靠得住。”皇帝公然說出這話來。

  可剛在皇帝宣室思賢時,爆炸性的訊息傳來。

  平夏黨項一部忽然翻越白于山,進入渭北的延州,和六府黨項似有連兵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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