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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鳳翔興元尹

  郝玼怒目圓睜,不知哪來的勇氣,頭直頂著蕃子的槊刃而上,只求速死。

  說時遲那時快,一名白臉漢子踏上前,將蕃子刺來的馬槊給死死握住。

  “你是誰!”那蕃子怒喝道。

  那白臉漢子急忙松開手,接著行禮,說我叫段佐,是鄯州宮堡里的一名小登記官,在大農業官徐舍人下面做事的。“在談到“小登記官”和“大農業官”時,這段佐用的是蕃語,務求要讓對方明白。

  徐舍人本為漢人,現在投靠西蕃下,因鎮撫當地漢民賣力,居然當上當地的大農業官,總管鄯州的賦稅,還有了銀告身。

  這時段佐指了指胳膊上的紅銅章飾,表示所言不虛,我就是在鄯州各地田莊里監管、收稅的人兒,是忠于贊普的。

  接著段佐便給被抽走的郝玼求情,并暗中給這幾位西蕃騎兵點賄賂。

  如此,郝玼的性命才得保,西蕃騎兵狠狠在他后腦勺抽了幾鞭子,被推搡走了。

  走時,郝玼不斷回頭,望著段佐。

  而段佐也不斷用眼神示意,“你好好保重自己,你妻兒在鄯州,我會全力保護的。”

  悲嘆聲里,成千上萬的鄯州漢人男子,踏著沉重的腳步,一排排被繩索捆著,由西蕃騎兵牽著,浩浩蕩蕩離開了家園桑田,往東而去......

  自從贊普的德論大集會結束后,唐蕃間的千里邊界,忽然就籠罩在戰爭的陰云當中。

  雖然表面上,雙方都裝作不知。

  長安城內,輔興坊的靈虛道觀里,屋舍儼然,雜樹清幽,尤其是栽植下來的一排排桃樹,環繞在堂宇四面,更是別有雅趣。

  靈虛公主披著羽衣,斜倚在案幾上,讀著高岳先前給她寫真像所寫的贊文,皺著眉梢,是越看越氣惱。

  明明自寫真畫上,自己是嬌柔如白蓮一朵。

  可高岳的贊文上卻寫什么:“云摩氣英,百戰知名。蓮花劍利,骍角弓鳴......松吟石澗,雪灑瑤臺,高張粉繪,清風四來。”

  “照高三這混蛋的贊文。本主,本主簡直就成個將軍了!”靈虛大惱。

  這時女冠身旁的侍婢忽然匆匆來報,說門外有貴客探訪。

  靈虛便將畫軸卷好,擱在書架上,詢問是何人。

  “鄉貢舉子李逢龍。”那侍婢忙不迭說。

  靈虛大驚:這李逢龍不是別人,而是他父親,當今皇帝在外微服時的假名,昔日他還在宮中為唐安公主時,曾隨隱瞞身份的“李逢龍”一起去探訪過宰相楊炎的宅第。

  也就是那次,決定了楊炎全族的命運。

  道觀前庭處,李逢龍頭戴軟烏紗帽,著白衫,身后跟著兩位同樣便裝的中官,孟光誠、俱文珍,眉眼間看起來心情不錯。

  太子的問題,以他最能接受的方式,得到完美的解決,還有比如此結果更能讓他開心的嗎?

  靈虛急忙上前施禮,隨后延請父親坐在株桃樹之下。

  “可惜,現在是看不到桃花開放了。”這李逢龍一坐下來,就感慨說。

  “那等桃花盛開時,再請爺來觀賞。”靈虛手持拂塵,笑著坐在石墩上。

  李逢龍仰面,望著桃枝,隨即說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靈虛垂下了睫毛,“義陽馬上要降嫁了。”

  “嗯。”李逢龍表示惋惜,義陽公主還是嫁給門蔭出身的,并不是青衫進士,而后他再次笑起來,好像是安慰長女似的,“來年春日,花發之時,朕,不,我會攜酒壺來輔興坊來與煉師一道賞花的。”

  靈虛也笑起來,“那便請這位鄉貢舉子勿要失期。”

  接著李逢龍轉過去,吩咐孟光誠道,去宣平坊和崇義坊的人都去了沒有。

  聽到宣平坊時,靈虛的心還是會躍動數下。

  孟光誠說,早就去了,怕是段太尉和高吏郎在半個時辰內便會抵達。

  當幾名中官敕使來到宣平坊高宅的朱門時,竟兒正調皮地坐在吠喚不已的小猧子棨寶身上,棨寶毛發蓬松,被竟兒抓住,呲牙咧嘴像頭小獅子,竟兒另外只手里還舉著把木劍哄叫著。

  高岳佩戴著金魚袋,走出中堂時,看到這幕,便訓斥竟兒說:“棨寶雖是畜生,但也有靈性,這么多年來有如家人,不可如此虐待它!”

  竟兒一聽父親叱責,便乖乖地跳下來。

  棨寶看到主人,就像見到救星般,撲過來嗚嗚叫著,好像是在告狀訴苦。

  一列中使隨后對高岳躬身,稱輔興坊靈虛觀內,有鄉貢舉子李逢龍邀請。

  高岳一聽差點沒笑出來:“李適你說你,cos也要cos得有些敬業精神,嘴上呼自己為鄉貢舉子,卻讓群中官大剌剌來請四品吏部侍郎,生怕不曉得你是個皇帝?”

  可嘴上也沒說什么,便說句屈敕使,隨即對竟兒說莫要貧相調皮,便離開宅院。

  中堂窗牖下,云韶見到這幕,急忙抿著嘴兒笑起來,悄聲對侍坐的芝蕙說:“你啊,快去把卿卿的文牘、書籍等行裝給收拾好。”

  “是不是三兄又要有什么新的差遣了?”芝蕙眨著眼睛問到,也有點興奮。

  云韶點點頭,說必定如此,也許我們要重歸興元府了。

  誰想這話,被外面的竟兒聽見,他頓時就高興地呼喊起來,“我們又能回興元了,阿梁還在那里等著我呢!”

  棨寶竄到了主母的懷里,云韶摸著它的腦袋,輕聲問如何,是不是有些想彩鸞阿師了?

  棨寶只是吐著舌頭,很傲嬌地不做任何反應。

  輔興坊靈虛觀內,段秀實捧起衣袖,對對面坐著的李逢龍朗聲說道:“臣老矣,李令公又臥病在床。依臣的見解,如今西北局勢非賈耽、高岳不能鎮遏。”

  “朕知矣,丑蕃乃狄夷,會盟的誠意絕不可輕信,如讓丑蕃趁機攻城略地,殺朕子民,天下豈不目朕為昏庸天子?”這會李逢龍也迸發了很大的信心和勇氣,“丑蕃、小羌,須得除惡務盡!”

  “圣主英明。”在場的所有人齊聲應答。

  “朕馬上就白麻宣下,以李泌為中書侍郎平章事,賈耽為門下侍郎平章事,李勉征召回朝同平章事。以通王為河東元帥、都統節度大使,渾瑊為河東副元帥、押黨項蕃落大使兼河東,渭北、振武、夏綏銀諸軍行營招討使;以普王為隴右元帥、都統節度大使,以賈耽為隴右副元帥,靈鹽慶、邠寧、涇原、鳳翔、神策京西右大營諸軍行營招討使,以高岳為興元尹兼判鳳翔府軍事、平涼鎮遏使,授鳳翔隴右軍‘義寧軍’軍號,與興元定武軍一并以高岳為節度。”

  這實則是讓高岳統管興元、鳳翔兩府的軍事,這樣的地位在先前只有一人擁有,那便是代宗朝以鳳翔尹兼判梁州事的李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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