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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天官高侍郎

  “府君,府君!”等到中使走后,崔寧面如土色,昏倒在妻子柳氏的懷里,一眾家人無不哭喊。

  大家正惶急時,廚子安老胡立在階下,提醒說:“高郎君為府君令婿,何不找他通融此事呢?”

  崔寧這時牽住柳氏的手,低聲說夫人啊,這會兒無論如何,也只能仰仗高郎了......

  柳氏垂淚,見全族危在旦夕,也顧不上對女婿胡作非為的那份仇怨,便點點頭,說馬上修書一封,分別送抵興元府和湖南潭州,就把事情給盧氏和崔寬挑明吧!

  這時盧氏既不知云和“嫁給”胡賁,也不知云和已失身于高岳;

  而湖南觀察使崔寬呢,知道前者,根本不知后者。

  就在柳氏用筆寫信,并派家仆去灞橋驛高岳處求助時。

  大明宮紫宸殿內,張延賞和竇參,已迫不及待地彈劾高岳。

  理由是既然崔遐在名單上,此前崔遐始終在興元府為金牛縣令,高岳恐脫不了干系。

  “豈能如此牽扯?”皇帝對此很不高興。

  張延賞便又說,韓游瑰、李晟又豈知其子牽涉入妖僧案?可為安全起見,還是將二人的兵權罷除,高岳也不應例外。

  此刻竇參也進前,說:“興元府,行駱谷道至京師不過六百里。高岳此刻握定武軍二萬精銳,且其卒素來號稱難當,如發騎兵,六七日即能至京師。高岳是否參預妖僧案,確實難以追究,可人心難測,可趁高岳淹留京師時,罷免其節度使之位,讓他入朝為某部侍郎即可。”

  很明顯,皇帝也被打動,他下面直接詢問張延賞和竇參,“依二位高見,興元以誰接管為佳?”

  “嚴震為門下侍郎,且先前就為鳳興都團練使,以其出鎮興元,最為允當。”張延賞立刻推舉出合適的人選。

  最終皇帝點點頭,說嚴震赴任時,可攜朝廷度支司發給的三十萬貫錢,在鳳州河池筑城。

  “必定不會辜負陛下期望。”張延賞立刻喜上眉梢。

  隨后,張延賞又推舉竇參,替代死去的韓滉理度支、鹽鐵及戶部錢,總判三司。

  這時皇帝卻沒有答應,“朕準備宣召李泌入京為門下侍郎平章事,兼判度支、鹽鐵,竇參暫且還是判戶部錢為好。”

  其實皇帝心中清楚,竇參這家伙,從韓滉橫死后,立刻調轉風向,和張延賞同氣連枝起來,也不值得完全信任,不過竇參執法尚算中允,又有財計的才能,朕暫時還可重用他。

  什么,李泌入朝為相?

  這讓張延賞很是不快。

  灞橋驛前,李泌、賈耽、高岳、韋皋等,在中使前,接受新的任命。

  李泌不多言,即刻白麻宣下,進大明宮為相。

  韋皋被要求即刻返回本鎮,不得延誤。

  而高岳罷興元定武軍節度使,征入朝中,為吏部侍郎,嚴震出為興元節度使,并在河池筑城。

  賈耽則為陜虢同華防御使,總理京畿防務。

  皇城南省吏部廳中,高岳明顯有點落寞,在哪里踱著腳步,看著壁畫和壁記。

  興元府里的家眷,馬上也會入京來,移住在宣平坊里。

  “高吏郎。”熟悉的聲音響起。

  高岳回頭看,只見居然是解仁集,“你不是入流了嗎?沒有去為某縣縣尉?”

  “唉,我想了想,還是在六部內為吏好,來來往往,都有些抽頭,養活一家問題不大,去偏遠州郡為縣尉,雖然名義上當流內官,可苦寒得很,未來也沒任何前途可言。”這不,解仁集又到了吏部來當差。

  “這?”高岳便指著掛在吏部廳內的寫真畫像,問到。

  “這位是前代吏部侍郎某某。”

  “善終嗎?”

  “沒善終,他當侍郎時執掌銓選注擬,大肆受賄,貪污狼藉,最終被流放潮州,沾染了瘴癘,死在那里。”

  “哦。”高岳便又指著另外副寫真畫像,“這某某侍郎善終嗎?”

  “沒善終,他當侍郎時,嚴正清廉。”

  “就這也沒善終?”

  “是啊,因沒給權貴子弟注擬好官,被當路大臣讒害,最終被流放去了潮州,沾染了瘴癘,也死在那里。”

  這時高岳又指著第三位的寫真畫像,“這位最終也被流放去潮州,不得善終嗎?”

  解仁集翻著刺猬眼看看,便告訴高岳,“這位倒沒有。”

  高岳這才欣慰了點。

  可接下來解仁集卻說:“這位侍郎在吏部銓選時,處事不貪也不廉,恰到好處,人人稱贊,故而執掌年限最久,足足長達三年——然后就累死了。據說臨死前,他說我本來能活八十歲的,可因當了三年吏部侍郎判南曹事,注擬官員,冬春時節,門前不下千人聒噪,各個都要妥善安排,是勞心泣血,壽命全被折損殆盡了,遺愿便是要求自家子弟永不得為吏部侍郎。”

  “唉,吏部侍郎從無好命。”高岳喟嘆道,心中想:“看來當HR的悲慘命運,自古已然。”

  此刻高岳想想自己,入朝為吏部侍郎也有二十日上下,馬上解仁集口中最可怖的“冬集銓選”將至,全天下六品及以下的各色官員都要猬集到京師吏部南曹院來,要求自己挨個注擬,更別說這群官員背后數不清的利益糾葛和輸送,真的是凜冬將至的感覺。那份滋味,還是呆在興元府好吖!

  想來想去,還不是為了這紫宸殿的皇帝,鬧得自己委曲,不但把興元的旌節交出來,還要跑到吏部這個事務最龐雜的南省衙署來。

  現在朝堂上,張延賞和馬燧氣焰正盛,雖然長安城整體在廣弘作亂后,日漸趨于平靜,可金吾司依舊在按那名單不斷到處索人,當官的依舊惶惶不休。

  并且在宰執會議中,張延賞極力建議皇帝,應和西蕃談判,并安撫羈縻黨項,等到西北靜謐,優先征討淮西鎮。

  這套方案,正好與韋皋的設定相反。

  張延賞此舉的目的無非兩個:

  一,以隴右元帥馬燧為代表,與西蕃議和,這樣可順利增長馬燧的威望,從而掌握好唐朝最重要的西北軍隊,讓嚴震去興元“奪取”高岳的兵權,也是其中一環;

  二,隨即征討淮西,可借助戰爭,以宰相名義,再配合淮南節度使杜亞的協助,把江淮、東南的利權從李泌那里奪到自己掌心中。

  張延賞的如意算盤便是這樣。

  對此高岳也“無暇”抗爭:崔樞、崔遐這對堂兄弟,依舊被拘禁在客省里,張延賞的口風始終沒有松過。

  升平坊崔宅更是六神無主,頻頻派人來求高岳,可高岳的回復是,人是圣主陛下捕拿的,小婿也無可奈何。

  等到視事結束,高岳騎馬出皇城城門,等到入宣平坊自家甲第時,就聽到中堂里傳來叔岳母盧氏的悲號大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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