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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伏擊小竹苑

  武元衡與崔遐都滿心歡喜,趕緊起身捧袂,其中武畢竟年輕才俊、心高氣傲,所以表露得還不是那么明顯,但崔遐明白自己現在離了這位堂妹夫還真的是不行,故而直接說一切全仰仗高兵郎提攜。

  “伯蒼,我想起來,你先前對我所說的另外兩位秀才,裴中立與韓退之,等我下次再來京師時,務必要引見于我。”

  隨后蔡逢元仗刀,立在竹苑和女冠前庭的相通處,而郭再貞則跟在高岳的身后,沿著竹苑的小徑,去女冠的后院井水處,去取那瓶缶里的商州西洛水來煎茶。

  彎曲的小徑四面,一簇一簇的綠竹在風中搖曳擺動,高岳不由得心胸鼓蕩,再加上最近得升為檢校兵部侍郎,加授節興元府,正式成為節度使,所以那是快意極了。

  可走著走著,高岳覺得竹林和垣墻間的地帶,有身影綽綽,頓時覺得有殺氣逼來。

  這種對殺氣的感覺,乍一聽覺得很無稽,然而對于經歷過沙場的高岳而言,是確確實實十分敏感的。

  “小鳳啊......這群人身上的野獸氣息,我隔著這么遠也能嗅到。”高岳搖著飛白扇,很淡定地說到。

  郭再貞即刻上前,手握刀柄,露刃出鞘,對著垣墻月窗處怒吼:“哪里來的無名子?”

  這時垣墻邊側的竹林深處,立刻出現兩名穿著皂袍的男子。

  “田土羊、夏鈞陶,是你倆?”郭再貞有些詫異地說到。

  高岳這時看著這二位的衣著打扮,認得他倆都是金吾司的,看來以前也都是長安惡少年,現在想必是郭再貞父親郭鍛的麾下,便說到:“郭鍛在這里否?”

  話音未落,郭鍛果然轉出,立在女冠的垣墻,滿臉橫肉抖動著,望著自己兒子和高岳。

  高岳輕輕用飛白扇點了下再貞的肩膀,說你稍微避遠些,我自有話和你父商談。

  于是郭再貞和兩位金吾司子弟,便避退到了十五步開外的地方。

  郭鍛低身叉手,稱見過高兵郎。

  “想來看看兒子就直說,你我雖則先前有些間隙,可小鳳在戰場上救過我幾次,如今也被圣主擢升為四品下的武職,又是興元軍中虞侯,所以你放心,我高岳是不會虧待他的。”

  “有些事讓做爺的為兒子擔心,并不是高兵郎虧不虧待的問題。”郭鍛是話中有話。

  而高岳早已明白,他便直接對郭鍛說:“怕是擔心的,不單單是小鳳,還有你自己。”

  這時郭鍛嘴角的肉牽動數下,而后就低聲賠笑,“如高兵郎有知,還請不吝賜教。”

  高岳淡笑兩聲:“郭判司和我都知道,這世上的事太多,有的事我知道而郭判司不知道,但有的事郭判司知道我卻不知道,這時我和郭判司如能精誠合作,這手眼也都通透了。郭判司的顧慮我是明白的,這件事不但郭判司擔心,我也是一樣的,所以我問過高人了。”隨后高岳寥寥數語,直接對郭鍛說清楚了。

  郭鍛頓時恍然大悟,而后抬起眼,抱拳對高岳說,“必然報答高兵郎的恩情。”

  “別報答我了,有句話我就直說,你和你的金吾司子弟,全是混跡長安市井的野獸,小鳳以前也是,但現在他走出來了,不但為幕府中虞侯,還娶了宮中女史,將來的前途不是你能企及的。有些富貴看起來光耀萬丈,就像外面興道坊那什么帷中佛光似的,然則一旦熱眼貪心,踏入死地,只會給自己召來殺生之禍。郭判司啊,你在京兆的衙署和大明宮仗院里也過了大半輩子,有些事你看的比我多,所以我勸你,以后還是等小鳳他封妻蔭子時,順帶再封贈于你,最為妥當,別自己去強求。”高岳侃侃一席話后,便留下若有所思的郭鍛,瀟灑地走上前,對郭再貞說,我和你父的話說完了,我們去取西洛水。

  郭再貞便跟在了高岳身后,還回頭望了立在原地父親眼......

  果然走到后院時,原本那股野獸般的殺氣便不見了,這里不但松蘿滿墻,還雜植著幾叢從波斯西域移種來的花卉,簇擁著座小小的設亭——這至德女冠果然是有錢的,不但有皇室的賞賜饋贈,在長安郊外還有田業,也怪不得薛瑤英對唐安感恩戴德,畢竟原來的宋觀主被勒令自裁后,是唐安幫襯下她才當上這里的女主人的,這里可比紅芍小亭顯達多了。

  “小鳳,就在這角門處等著。”高岳便留郭小鳳在門外,自己一路看著漂亮的花木,穿過設亭,看到竹林蔥蘢后,果然有口石井,便走過去。

  從井沿往下望去,一潭清澈的幽波,這水質啊,在整個長安城里算是很難得了,高岳贊嘆著,然后看到井邊有座竹造的桔槔,頭端拴著椎桶沉在井水里,尾端用白繩系在棵粗大的竹子上。

  高岳便抬手,將白繩給解開,然后用力將桔槔的尾端拉下,一陣嘩啦啦的水聲,桔槔頭端的椎桶被牽出井,還在滴著水旋轉著,里面亮光閃閃,想必就是那盛著西洛水的瓶缶了。

  “好。”高岳接著再用白繩將桔槔系在竹子的根部,心想這個還是麻煩,不如轱轆。

  如此想著,便將飛白扇插在腰帶上,走過去要取瓶缶。

  結果在距離兩尺開外時,一陣風猛地吹來,黃色綠色的竹葉,刷得從高岳眼前掠過,他的背脊猛然發涼,好像聽到了老虎的嘯聲!

  “咚”一聲,嚇得高岳急忙往后退了半步。

  一根箭矢,橫著貫穿了桔槔上吊著的桶,大約也射穿了里面的瓶缶,不管是長安水,還是西洛水,這時早已混在一起,汩汩地冒出,順著箭矢尾部的白鵝羽翎,往下滴著。

  這箭矢若偏移寸許,直接便能射到自己的脖頸!

  “有政敵要殺我?”高岳第一反應。

  他準備喊郭再貞進來。

  但在開口前,出于機警,他飛也般躍出,靠在那棵粗竹上,手摁住佩刀。

  “婦家狗!”這熟悉的聲音在小竹林的那頭響起。

  “嗯!”高岳的心中忽然一凜,轉瞬的記憶里,他隱隱覺得好像還對不起某位。

  這位正是皇帝李適的長女,唐安公主。

  一滴汗,從他太陽穴旁滾下。

  果然,后院草堂軒廊下,唐安臉若冰霜,怒眉倒豎,梳著男子的發髻,身著獵衣,頭上一襲赤紅色抹額,手里握著馬鞍形的角弓,方才那箭就是她射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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