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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中官當先沖

  一線位置,尚結贊共布置了足足九十個“曹”共四千五百人,歸十五名千戶長(松贊干布后,繼任的贊普為防止大族酋長專權,便將千戶長的統兵兵力縮小,實際一名千戶長統三百士兵)統率,又有三名料敵防御使督戰,每曹有二十名“桂”,三十名“庸”,分左中右三翼向高固的陣線猛襲過來。

  而尚結贊親自壓著其余的一千五百名預備隊,其中有五百名為身著虎豹皮的甲門親衛武士,統統都是兇悍的騎兵,準備策應。

  茍頭原鼓聲大作,殺聲震天:西蕃軍的一線,“庸”們穿著輕便的牛皮甲,有的甚至不著甲,僅僅罩著件羊褐袍,健步如飛,掠出陣隊,很快就逼近到白草軍位于南坡陣線前百步內。

  而其后的“桂”們,則騎在戰馬之上,人和馬全披著精練的鎖子甲,再加上重胄護顱,全身上下僅露出一對眼睛而已,自遠望去如同道緩緩進逼的鋼鐵陣墻,駭人心魄。

  “弩射蕃子的甲士,不要射這群輕兵!”這時土團弓弩駐隊前,張熙握緊令旗,大聲提醒說。

  故而夾雜在步卒隊里的土團弓隊、弩隊,重重疊疊,都沉得住氣,捏住了手里的弩機,將其所對的方向稍微抬高起來。

  言猶未落地,西蕃“庸”兵們的石子雨就劈頭蓋臉地砸來了!

  這種庸兵所用的輕便拋石索,名叫“烏朵”。

  相傳西蕃初代涅赤贊普在位時,一頭神牛前往須彌山,結果在半路上遇見條大蛇的挑釁阻攔,神牛抬腳踩中了這條蛇的腰,蛇狂怒下,從彎曲的姿態下猛然彈直,襲擊了神牛。

  目睹此情景的西蕃人,模仿蛇發明了“烏朵”。

  烏朵制造非常簡易,擰出一根兩米來長的毛線繩,而后在其中間劈開個口子,塞入皮兜,隨后再繩索的另外端置一金屬扣環,使用時用無名指扣住扣環,并將鴿子蛋大小的石子塞入皮兜里,接著甩動扣環,將投石索迅速轉圈,數圈后用力一拋,即刻將石子彈射出數十步開外,威力十分巨大。

  平日里這群庸,就用烏朵來懲罰那些離群的牲畜,有時候被貴族領主欺辱了,也用烏朵拿牲畜練手泄憤,所以各個準頭非常高。

  石子雨瞬間鋪蓋傾瀉到白草軍左前右三軍陣列的士兵身上,一陣陣慘叫聲里,很多白草士兵被擊中,有的人莫名其妙下就被打骨折了,不斷有人倒下,陣形發生了層層波動。

  庸們大聲叫罵著,自囊中再取出石子(這種玩意兒簡直是應有盡有的),塞入皮兜里,將烏朵甩得虎虎生風,在胳膊邊旋轉如花,很快噼里啪啦又甩出了一陣彈雨。

  而其后西蕃的正兵即桂們,則騎在馬上,很沉穩地呆在庸們身后大約五十步遠的地帶,他們都能望見白草軍陣勢里的許許多多的土團弩手,知曉唐兵對付他們的堅甲,最有效的就是使用弩箭,所以他們絕不冒然沖鋒,而在等待著機會——唐兵發弩后的攻擊機會。

  “亂動發弩者,斬!”貔貅旗下的高固,也看出了西蕃士兵的企圖,“團牌旁牌隊,上前!”

  隨著這聲號令,各軍陣后原本的跳蕩兵們,便將一面面步軍旁牌抬出。

  所謂的旁牌,即是體型較大的長盾,上尖下平,背面還有根戧木,用于將旁牌支在地上。

  “嘩啦啦”,面面旁牌支在山坡地上,接著跳蕩兵們又將綁在各自胳膊上的鐵團牌(圓形盾牌)給舉高,形成道極其堅固的盾墻。

  這時西蕃的庸們拋射來的石子,砸在牌面上,打出斑斑點點的凹坑,卻再也傷害不了其后蹲伏的白草軍士兵們。

  接著高固又下令推出十輛虎踞砲車,此虎踞砲車車前插八根鋒利長矛,便于推動突陣,車廂后則是門簡易的三梢飛砲,數人即可拽動砲索發石,石彈可飛一百五十步遠。

  十輛虎踞砲車在號令聲里,繩索扯下,木軸翻動,將一塊塊石頭拋出,石頭呼嘯翻滾著,接著挾著尖利的嘯聲,準確地砸到了西蕃的庸兵隊列里,庸兵烏朵里拋出的石子,怎么可能和虎踞砲車的飛石相抗衡?團團飛濺的塵土當中,許多庸們被砸得腦漿橫飛,頭開背折,很快往后蜂擁敗退。

  蛙戰旗下,尚結贊見前陣遭到唐軍砲車的轟擊,可唐軍的弩陣卻猶未擊發,心中猶豫要不要把后陣精銳的正兵們投入突擊。

  孫丘谷處,尚結贊的前股隊已被張敬則的大軍奮勇擊敗,可就在張敬則準備乘勝而進,盡殺這股蕃兵時,制勝關、隴山關二砦的增援西蕃兵共五千人恰好下山趕到,局勢又重新恢復到角力混斗的階段。

  正在關鍵時,茍頭原又忽然出現一支急速推進的兵馬,旌旗飛揚,行如狂風,橫斷了茍頭原和孫丘谷間的地帶。

  這支兵馬,正是白草軍的騎軍和騾軍,也是高岳手里的奇兵。

  “不能猶豫了,我親自上,攻破唐人的騎兵!”尚結贊大驚失色,他深知若是要困于茍頭原的話,便真的是全滅的結局,當務之急,是要擊破這股突然出現的唐軍騎軍,恢復他和孫丘谷間前股人馬間的聯系,才是萬全之策。

  尚結贊說完,就領著預備的一千五百名騎兵,往茍頭原西北方向殺去。

  “蕃子的后備騎兵動了,我軍可全力壓上。”高固捕捉到這個戰機,便全力劈下手里的令旗。

  號角聲、鼓聲立即震天動地!

  扼守茍頭原南路的白草軍中軍營,聽到總攻訊號的高岳,即對身旁的監軍西門粲說到,“岳和蔡將軍領大部上前殺敵,監軍可留于此地。”

  西門粲二話不說,拔出了劍來,“廉使這是什么話?我西門粲雖然身殘,但絕不是什么貪生怕死之輩,諸位監軍小使們,跟著我一道沖上去,殺蕃子!”

  很快,西門粲和其他監軍小使們尖利的嗓音回蕩在南路——監軍的中官們,騎著馬或騾子,揮動手里的佩劍,沖得比普通士卒還要勇猛迅速,鬧得高岳只得讓蔡逢元跟在西門粲后面,保護這位監軍的周全。

  “咻咻咻”,無數弩箭的尾羽在暮色里劃出醒目的軌跡,射入西蕃武士精甲當前,有的折彎,有的則刺入其中——白草軍的土團弩手終于得到發弩的指令,輪迭往前,不斷扣動弩牙,狠狠地進行火力壓制。而白草軍的步卒、跳蕩兵們也都奮勇跑動起來,各個如下山的猛虎斗犬,沖入到尚結贊的中股陣隊里。

  整個茍頭原,火把如繁星般,照得方圓十數里的山谷徹亮,到處都有唐蕃雙方的人馬接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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