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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中堂小偏廳

  “芝蕙現在可是持家人,鑰匙、賬簿、田契都托付給她打理的。”

  “阿父也好,伯父也罷,動輒收數十美姬侍妾,我都不甚了然,所以就問阿姊你啊,姊夫納妾,你是怎么想的?”

  “沒什么好想的吧,只是覺得和芝蕙先前就熟悉,崧卿前些年在涇原又需要照顧,好像,好像多了個家人?”云韶如此說到。

  云和眨動長長的睫毛,若有所思。

  筵席結束后,高岳身為主人身份,安排了諸人的住宿。崔遐暫時在公廨府衙里和妻妾仆從居住,等到手續齊備后再趕赴府西的金牛縣;嬸娘盧氏和云和,住后院廂房當中。

  可云和當即就向姊夫抗議,不肯和最近一直互相犯沖的阿母同在一起。

  “崧卿,那這樣好了,我們中堂東廳處,連著院墻還有處偏廳,叫芝蕙灑掃干凈后,就讓云和住在那里好了,恰好兩廳相連,我和阿妹間也好時時有伴。”這時云韶提議說。

  高岳當然沒什么反對的理由。

  于是盧氏和數名侍婢,便住在后院廂房里;而云和則住在中堂的小偏廳當間,此屋舍和阿姊、姊夫的東廳寢所,隔了個四尺余寬的小巷,有窗牖相對。小巷和廂廊互連,靠著長欄處里有一小塊的園圃,供云韶平日里和侍女阿措一起,稍稍種些粟苗,以備“谷板”之需。

  等到侍婢將簡單的行李搬到小偏廳里,灑掃了番后,張開帷帳,鋪設茵席,把云和的衣衫都擱入紗簾櫥中,便告退了。

  云和坐在月牙凳上,把青瓜形脂粉匣、銅鏡等物什都擺在窗邊的長案上,又將些長編傳奇書卷于角架中擺好,不覺已是黃昏時分。

  這段時間,云和悄悄地呆在窗牖后,看著中堂、廂房和廚院間,那個叫芝蕙的來來往往,從東指揮到西,十分聰明精干的模樣,不由得想到——阿姊說得沒錯,她果然是持家人,我得......

  當夜吃完晚食后,一切無事,云韶來偏廳,和云和說了會知心話。

  晚上時竟兒向來是芝蕙和阿措帶著的,住在中堂西廳內,共五間房,其中三間為芝蕙獨有,儲備文簿、鑰匙、印章、雜物和飛錢便換的,聽得云和嘖嘖稱奇:這持家人,雖然只是個妾室,可譜兒比姊夫還大,因為阿姊告訴她,姊夫也只是在東廳里,有一間獨立的書齋罷了。

  “阿姊不用陪我了,回去侍奉姊夫吧!”夜深后,云和不要云韶陪她一道,就把阿姊往東廳驅。

  云韶回去后,一會兒似乎是姊夫從書齋里歸來,捧著書卷的云和,耳朵側了側,聽到姊夫和阿姊輕聲說了會悄悄話,似乎還提到她的婚嫁事。

  肯定是阿姊在催姊夫,盡快辦這事。

  姊夫便說,普王的行營幕府已在路上,不日就將抵達興元府,我去迎時定會對偉長說的,阿霓放心。

  而后那邊窗牖透出的燭火熄滅。

  云和便急忙把自己這邊的燭火也吹熄,隨后挨在榻上,忽然她有些害羞地想到——這里離東廳這么近,阿姊和姊夫間的夫妻隱秘事,豈不是能聽得很清楚?

  “不,不行,多羞恥啊!”云和畢竟是個未經人事的處子,當即就狠狠罵了自己句,臉兒通紅的,好在無人瞧見。

  不過好笑的是,云和還認為夫妻間是每晚都要做隱秘事的,她阿父那樣的,就算不與阿母,那肯定就要和其他妾室。

  但月亮升上來后好久,東廳那邊還是靜悄悄的,云和又感到奇怪,胡思亂想番后才睡去。

  接下來兩三日,日子過得很平淡,姊夫每日早晚各要坐衙一次,他要忙的事太多,不過官舍內并不寂寞——那個郭再貞的妻子碎金,蔡逢元的妻子住住,還有劉德室的女人雙文,經常會來,阿姊就很熱情地招待大家,有時候大伙兒玩藏鉤、斗百草或博戲,有時候就和竟兒一起玩耍。

  云和的母親盧氏,有時候也會出來與這群女子一道娛樂,可盧氏動不動就會對阿姊感慨,你家逸崧太節儉了,這官舍里就十多間房屋,哪里有個興元少尹的氣派呢?還有阿霓你還親自整治苗圃,哪里又有個縣君夫人的氣度?

  這話聽得云和都尷尬。

  最初,云和與她們還有點疏離感,可很快就通過打雙陸熟稔起來——云和的雙陸技術可不是蓋的,當年連薛瑤英都是她手下敗將,很快就得了個“雙陸敕頭”的諢號,別人一用這外號打趣時,云和還有點得意。

  不過這群女子包括云韶在內,都是已婚之婦了,所以談閑時不免要涉及些閨房里的私密事,只有云和一人會臉紅,悄悄避在旁側,是聽不是不聽也不是。

  第四日快黃昏時,云和在廊下,和竟兒一道玩“谷板”。

  因芝蕙又騎著驢兒,看興元府周邊的田莊去了,云韶便親手去整理高岳的書齋了。

  院子里蟬聲綿綿,棨寶拖著尾巴,躺在陰涼地休息著,時不時搖動下耳朵,呼嚕兩聲。

  “姨,小人,小人。”竟兒連著嚷嚷。

  “竟兒莫急,在姨這里呢。”云和笑瞇瞇地,用纖細的手指,把裙擺邊一個木刻染色的小人遞到竟兒的小手里。

  竟兒很開心,就把那小人擱在谷板當間。

  所謂的谷板,實則就是用幾塊小板,上面敷上泥土,澆灌些水,種些粟苗,這樣看起來就像是一塊塊微型的農田,然后再用木頭蓋起些小小農舍、屋堂,再把木頭刻的動物或小人擺在其間,既有景觀性,也有種植的趣味性,特別適合女子和小兒玩耍。

  “竟兒啊,這是誰啊?”云和開玩笑地,指著谷板屋堂里的男性小木偶問到。

  “這是竟兒我。”

  云和又問,那這三個女木偶呢?

  “我的三個內人。”

  “噗!”云和用紈扇遮住臉,差點沒笑出聲來,“你這是和阿父學的,還是和你阿母學的?男人怎么能有三個妻子呢?按照大唐律,是要坐罪的哦。”

  “可是阿父軍府院里的幾個小姊妹,都說將來要嫁給竟兒的。”竟兒很認真很苦惱地說到,接著指著女木偶說這是誰,這是誰,這又是誰,說完后嘴巴一撇,眼淚就夾不住了,“哇,竟兒要是被抓去長流了,阿X、阿X和阿X誰來照顧她們啊!”

  這下云和慌了神,怎么說著說著,把竟兒給弄哭起來了。

  這時腳步聲響起,云韶臉色有點發白,從書齋里走出來,來到云和背后,連喊霂娘霂娘,你快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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