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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崔寧薦李晟

  梓潼,乃是東川節度使的理所,其座落于中江水和涪水間,是兩道天然的峻深城壕,再加上境內有銅礦、鹽井,是極為重要的軍鎮。

  見到張延賞落荒而來的吳冕大驚失色,他原本已點起五千人馬,準備和張一道去奉天城勤王的。

  結果堂堂擁兩三萬精銳的西川節度使,而今只剩一二十人還伴隨。

  張延賞坐定后就對吳冕說,西山軍叛亂攻入蜀都城,我要借你的兵去將它奪回來。

  “此事是否先奏報朝廷?”吳冕極為擔心,因向來東川的武力是不如西川的,萬一張延賞此舉把他自己的人馬也賠進去,那可就尷尬了。

  “不可奏報朝廷!”張延賞急忙否定,他清楚就算奉天城李適知道此事,八成還是叫韋皋和高岳前來幫助平叛,那樣豈不是開門揖盜?

  如今張延賞是惶急萬般,又想起小女兒碧笙也失陷在蜀都城里,不由得長吁短嘆。

  正在沒商量時,忽然外面有東川兵急報——閬州方向,出現大批官軍。

  “什么!”張延賞和吳冕同時大驚失色。

  “對方打的是何種旗幟?”張延賞急忙問到。

  答曰對方規模大約萬人,多有騎兵,一面軍旗為黑白貔貅旗,一面軍旗為大黑封豨旗。

  這下張延賞是咬牙切齒。

  黑白貔貅旗自然是高岳白草軍的,而大黑封豨的“封豨”則是大野豬,韋皋所認的先祖大彭氏封國為豕韋國,其國又以善牧養野豬而聞名,所以繪封豨圖案于奉義軍門旗之上。

  “他們是怎么一路抵達梓州的?”張延賞和吳冕最為驚恐的就是這樣的問題。

  實情倒是非常簡單:

  韋皋在和高岳會師后,于三泉供軍院取得糧食后,卻沒有走利州至天險劍門關的道路,而是越米倉山,出入米倉道,借著巴南觀察使嚴震的名頭,在巴南諸州內暢通無阻,一路取葭萌關、閬中,而后強渡射洪水,直驅梓潼城下。

  梓潼城外,吳冕和張延賞集齊數千東川兵列陣,出馬后張延賞見大黑封豨旗下的韋皋,是七竅生煙,指著韋皋就喊到:“韋郎何至如此!”

  韋皋卻不正面做出回答,只是喊到:“西川節度使張延賞馭下不公,以致兵亂,既喪蜀都城,可回朝請罪!”

  “可回朝請罪!”韋皋身后的奉義軍、白草軍將士齊聲應和到。

  張延賞氣得差點自馬上墜下,疾呼說:“我要奏呈陛下,數你和高岳趁火打劫之罪。”

  韋皋冷笑幾聲,也不應答,直接撥馬回到自己的陣中。

  “父親,如今的情勢,還是盡快和城武媾和,共復蜀都城為好。”張弘靖急忙建議說。

  “可笑,如今韋皋和高岳飛兵來此,就是沖著蜀都城和西川的旌節來的,正所謂懷璧其罪,你到底懂不懂?”

  接下來的三日內,韋皋也不走也不進,就是堵著梓潼城。

  張延賞和吳冕發出數撥驛信,想要送到奉天城內,去要求皇帝仲裁,可全都被攔下來——如今蜀地和興元府間的通道,即金牛道、米倉道和荔枝道,全被韋皋、高岳的兵馬封死,張延賞的訊息根本翻不過米倉山,更別說到秦嶺了。

  幾乎絕望的張延賞,便喚來兒子弘靖,對他說:“蜀都城丟了已是恥辱,若再讓韋皋和高岳在奉天城信口雌黃,進我的讒言,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你走三峽的水路,迂回去奉天城。”

  張弘靖大哭跪在父親面前,說這怎么可能啊?我走水路,就算到荊南江陵府,去奉天城還不是或走上津道,或走武關道,或走興元道,哪條道路都沒法子。

  聽到這話后,張延賞臉色蠟黃,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他捂著心口,恨恨地說,“一時疏忽,讓韋皋、高岳這兩豎子成名得利。”接著張延賞橫躺于坐榻上,仰天長號:“圣主,而今播遷在奉天城,貢賦道路全都握在環伺的奸臣手中,臣無法分憂,當真是死罪!”

  結果還沒等張延賞抒情結束,就得到最新的消息:

  就在韋皋監視梓潼城的同時,高岳領三千白草軍,自葭萌關側出,繞過劍門關,到了蜀都城的門戶鹿頭戍時,內里駐屯的王升鸞部立即打開關隘的柵門,接應高岳進入。

  如今高岳已大搖大擺地到了蜀都城北,正在和西山軍“商談”事宜,要消弭這場叛亂。

  “啊噗!”這下張延賞真的吐出血來,染得身前的紫袍皆是,嚇得張弘靖忙哭著給父親擦拭。

  “白草賊、奉義賊、西山賊皆是一丘之貉......”張延賞大恨。

  奉天城鐘樓大堂,皇帝李適目瞪口呆,看著拜謁于階下的白草軍長史韋平,這位已攜著韋皋、高岳的奏章前來。

  “西川兵亂?”李適急忙將奏章展開,“韋卿、高卿正火速領軍入蜀平亂......”

  堂內的大臣莫不失色。

  現在艱難時期,朝廷除去要靠上津道運來東南的米糧外,也非常需要蜀地的錢帛。

  “你來時,張延賞如何了?”皇帝急忙問道。

  韋平回答說,不知。

  皇帝身邊的翰林學士鄭絪臉色蒼白,明顯非常擔心岳父和妻子的安危,眼淚都快要流下來,可身為侍奉在圣主身旁的學士,職責又不允許他做出任何過激的反應。

  鄭絪閉緊雙眼,紋絲不動,可雙手卻死死抓住膝蓋大腿處,幾乎要掐出血來。

  “可再去探聽消息。”皇帝急忙命韋平說到。

  又過了幾日,崔寧親自來到奉天城,謁見了皇帝。

  “仆射可否緊急入川,安撫軍情?”皇帝對崔寧,幾乎是拜托懇求的語氣。

  誰想崔寧卻慷慨呈辭:“臣本為西川節度使,如今因兵亂,就回鎮舊地的話,簡直等于說旌節可私相授受,恐更加折損圣主的威信。依臣的看法,鳳興、興元兩地的都團練使已入蜀,事態未必會繼續惡化,此外陛下可另選位素有威信的大將,去鎮西川。”

  “卿之公心,朕感銘于內,不知仆射推選何人?”這時李適真的要什么都答應了。

  崔寧不假思索,便說出了李晟的名字。

  “可李良器正在長安城的東渭橋,無法赴任蜀都城。”

  “無妨,陛下即刻下詔于蜀都城西山軍,只要宣布李晟為節帥,軍兵必然心服,再選一兩人暫為留后,消弭兵亂,等到光復長安城后,再讓李良器去鎮西川不遲。”

  皇帝心想,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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