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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隴右山南圖

  見到都將手勢的山南兵們,紛紛握柄露刃,障子后寒光閃爍,障前的營妓們無不色變,抱著酒壺、骰子瑟瑟發抖。

  這時號角聲響起,吳獻甫聞聲自拜將壇上往下望去,只見數千白草軍將士羅列在校場上,高固、蔡逢元兩位軍將鐵甲精練,立在陣頭,以保護交割宴會為由,和場上的山南兵相對而視,殺氣騰騰,不由得心中又有點害怕,可轉眼間又給自己打氣:馬上拔劍威嚇質詢這個白面文士下,折他的威儀面子,也不用太出格。

  這時高岳和賈耽二位主角反倒攀談得熱絡,對周圍氣氛的變化還渾然不覺。

  因為兩人都談到了最喜歡的愛好:地圖。

  高岳立即問起梁州的山川態勢,賈耽眉飛色舞,一一作答,而后賈耽也察覺高岳熟諳此道——畢竟是段秀實的半個門生,于是兩人覺得關系更加親密。

  于是賈耽讓掌書記捧來了卷軸,說這是我節鎮山南以來的心血,叫府中吏員抄錄了份,希冀高少尹惠存。

  高岳看其上的題頭,曰《隴右山南圖》,拉開后只見其圖嚴格按照“寸折百里”(約相當于現在的1:1800000的比例)的規制繪就,整個山南西道自東的武關道起,直至隴右河湟,大路、小徑、山峰、隘口、支流靡不畢見,側旁用虞世南體的小楷備注,不由得又感動又驚喜。

  “賈公能贈于岳此圖,上津道無憂!”

  “高少尹!”聽到這話后,吳獻甫就是見不得好好的漢中南鄭城及梁、洋、利三州就入了這個年輕人的手中,便再也按捺不住怒火,當即起身,將手摁在佩劍上。

  高岳見到這位怒目圓睜,脖子上青筋橫暴,不由得問賈耽,“這位是?”

  賈耽看到吳這副模樣,不由得吃了一嚇。

  還沒等他說什么,吳獻甫吼道:“檢校御史中丞、山南西道都知兵馬使吳獻甫,執全軍太阿之重,有話要當眾說!”

  高岳愣了下,也沒來得及回答,身旁的郭再貞見吳獻甫來者不善,即刻起身,怒發沖冠,也對著吳獻甫拔出橫刀,并快速對高岳說:“若我有不測,替我照顧好我娘子!”

  此刻障子后所有充當宴會儀仗的山南兵,也都齊齊拔刀顯刃,許多營妓嚇得驚呼不已。

  臺下白草軍見局勢不對,也都齊聲大呼起來!

  “怎么啦?”場邊的香車當中,聽到巨大叫聲的崔云韶挑開帷子,很緊張地問到。

  這會兒,吳獻甫盯住郭再貞,“你是什么人?”

  “白草軍中虞侯郭再貞。”

  吳獻甫大驚:“莫不是曾在長安城東市當街殺回紇的郭小鳳?”

  “正是。”

  “也是那立奉天北墻,大破叛賊大云梁的郭小鳳?”

  “正是,圣主戰后賜名再貞。”

  這時高岳便對吳獻甫很客氣地問:“不知中丞對岳有何見教?”

  “不,沒什么,沒什么。”吳獻甫立刻把劍給插回鞘中,滿面人畜無害的表情,如此說到。

  “獻甫,你在做什么!”賈耽很不高興。

  吳獻甫見身后的那群山南武士都呆了,不知道下步該做什么,眼見自己要下不來臺,急中生智,便索性將佩劍給解下,半跪在高岳面前,“久聞白草軍中虞侯郭再貞大名,特有寶劍相贈!”

  高岳笑起來,便伸手將吳的佩劍接過來,交到郭再貞的手里,并感謝說:“賈公贈圖不說,又有將軍贈劍,真是折煞岳了。”

  “應該的,應該的。”吳獻甫笑著回答道,接著急忙退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障子后的山南兵也全都收起刀劍,各個屏聲斂氣。

  整個拜將壇立即回復了平靜。

  這下賈耽也開心起來,隨后和高岳把酒言歡,兩人又論及了而今西陲的形勢,更是找到共同語言,原來賈耽這些年也憤恨國土淪于西蕃之手,便發奮精研備御反攻之術,這時全都對高岳傾吐而出,直到喝得伶仃大醉為止。

  “交割的事宜......”高岳想起這事來。

  “唉!那都是胥吏的事,馬上入府后我們再飲!”賈耽拍著高岳的肩膀,豪飲的興致不減。

  次日,漢水上船只揚帆,載著賈耽和其幕府的文武僚佐,向著襄陽的方向進發。

  臨行前,賈耽又拉住前來相送的高岳雙手,囑咐說:“宣潤韓太沖的進奉船,不日即將自發送,轉入漢水后,入我節鎮的襄陽,屆時我會讓吳獻甫派三千兵,護送其至上津堡。此堡位于商州以南,和均州交接,城垛不完,河流險惡,又有李希烈的淮西賊盤桓于四周,還請高少尹亦派兵至于此,接應進奉船。切記,如今進奉船上載著的可不單單是米,而是我唐的命,還請高少尹慎之又慎,切莫失職。”

  接著賈耽又說道:“漢水兩岸直到襄陽處,又有山棚、江賊,雖不比淮南道、河南道猖獗,但也需提防。”

  這時高岳看到賈耽全副武裝的大船,頓時就明白了。

  隨后高岳也拜托賈耽:“隨州刺史劉長卿乃岳微末時的摯友,如今孤守州城,于淮西賊的抄略下苦苦支撐,還請節帥至襄陽后,施以援手。”

  賈耽說完全沒有問題,必不負小友你。

  送走賈耽后,高岳坐在南鄭城的軍府里,將賈耽送于他的《隴右山南圖》展開,細心琢磨了又琢磨,隨后便把劉德室、高固、蔡逢元、郭再貞等僚佐齊集起來,對他們說:

  “書中說道,小者為舟,大者為船,洋州、梁州多有竹木,可于興元府內大造小舟、筏子,用于褒斜水當中,轉輸來自上津的米糧。”

  “那上津至我們興元,是行陸路,還是水路?”高固詢問說。

  高岳正為這事情發愁呢,他先沒有回答高固的疑問,而是嘆口氣問劉德室說:“興元府三州民戶有幾何?”

  劉德室手持卷宗,說三州戶口加在一起,尚不及江淮、東南三個縣的人口多,共計三萬九千戶,而江淮那邊的舒州,雖為中下,也有三萬三千戶人家。

  “總比當時在涇原時的情勢要好,隨軍的家眷(包括城傍蕃落)也有六七千戶,興元的根基還在于營田,馬上不但軍屯,也要民屯。至于上津道漢水的轉輸,我們要的不是舟,而是要船。”高岳的意思,雖然亟需載重量大的船,可現在咱們興元府還不具備大量造船的條件。

  可要是自陸道運的話,損耗和危險卻更大。

  隨后他踱來踱去,想了想,又說“可否向宣潤鎮海軍借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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