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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羅帳香席褥

  這時候高岳猛地醒悟過來。

  為什么今日平時和自己沒交誼的蕭復,會忽然對自己談起召對的事。

  現在看來,其實皇帝李適根本沒有召對自己,那個給自己送來牓子的中使,極有可能是蕭復在宮中的下線!

  他們合謀起來,再在先前再派人把自己引入到皇室的樓院當中,而后故意指錯地方——居然讓我誤踏入唐安的閨閣當中。

  怪不得方才遇到長者蕭昕時,對方意味深長地說了句:“行路要循規蹈矩。”

  完了!

  一個金光閃閃的“標題”如今閃在高岳的眼前:

  “唐安相思高臺郎,逸崧誤入香閨堂”。

  不不不,現在可不是在這里想這些的時候。

  高岳舉起雙手,捂著蒼白的耳輪,總算抑制住尖叫的沖動。

  羅帷中的席上,唐安輕輕翻了個身,秀發拂動,披在肩上,一雙黑漆漆的眸子盯住自己,眼神里已沒有最早的慌亂和驚訝,居然滿盈著贊許。

  “你膽子可真大。”這是唐安的心聲。

  說實話高岳闖入她的香閨,也出乎了唐安的意料。

  這時她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的砰砰之聲,她慌亂,也激動,有點羞惱,但更多是春意盎然。

  就在兩人都暫時沒緩過勁來,也沒說半個字時,外面忽然響起了說話聲。

  “高郎,速速闔上槅扇門。”唐安當機立斷。

  慌亂里,高岳果然優先闔上了身后的槅扇。

  而后他猛然看到,自己戴著幞頭的影子清清楚楚投在槅扇上,又嚇得低身,呆在了唐安的羅帷外,和公主僅隔著層輕紗。

  外面雪光摻著燭火的光芒,悠悠如洞,接著有腳步踏在雪上的細碎聲,一些侍女和黃衫小兒的說笑聲傳來,同時在院門處又傳來個女人的說話聲,隱隱約約是在訓斥,叫這些人不要干擾貴妃和主們的休息。

  于是那些侍女和小兒們頓時沒了聲,應該很快就離去。

  “這女人的聲音,是延光——沒想到,這次我還是著了你的道!”

  利害關系迅即在高岳腦中形成。

  延光公主的亡夫叫蕭升,而蕭升又是兵部尚書蕭復的從弟,同時延光公主的女兒,又是太子妃。

  延光這是在利用唐安和自己,為她本人謀求利益,或者為更多相關的人......

  “公主你聽我解釋。”這會兒高岳膝蓋跪坐在地板上,聲音很急促。

  “非是不聽高郎解釋,只是此情此景,沒法和任何人解釋。”輕紗的對面公主回答說。

  “岳暫時在此容留,待到人走后,即告辭。”

  “高郎不可,但凡有一人瞅見,你我都逃不過個死。”

  “我可以從這里偷偷出去。”高岳焦急萬分,而后他輕微起身,自槅扇的窗格里望去,卻叫了聲苦,原本他來時這院子里根本沒人,現在小墻和月門處都立著五坊小兒。

  他被封死了。

  沒想到陷入真正的“奉天圍城”的人,不是李適,而是自己。

  這時,唐安羅帷后的水墨十六面屏風那邊,忽然又傳來了腳步聲,幾個宮裝女子帶著說話聲,影子照在屏風上,高岳清清楚楚聽到王貴妃的呼喊:“萱淑,萱淑,歇息了嗎?”

  完毬了,貴妃似乎自外而來,這個房間是用屏風隔開的,那邊似乎是貴妃的寢所。

  見唐安沒回話,貴妃有點奇怪,便又說道:“芍嫻,看看你阿姊。”

  接著,蹲伏下來的高岳抬眼,看到屏風那邊,貴妃的身影晃了幾下,兩名宮女的影子纏在其左右,正取下貴妃的帔,往衣架上送。

  而芍嫻,應該是義陽公主的閨名。

  果然屏風那邊即刻傳來義陽的應答聲。

  “死了死了,我和你們李家人拼了!”高岳悲憤萬分,握緊拳頭,眼睛半閉,聽著義陽的腳步聲,聲聲逼近。

  這時唐安白皙的胳膊自帷中伸出,一陣溫軟的感覺傳來,牽住了自己的手,而后高岳覺得被用力拉下,紅色羅帳翻動,掠過他的耳輪,麻麻酥酥的。

  “噗”的聲,高岳只覺得周圍頓時昏暗下來。

  那是唐安吹熄了蘭草燈,整個羅帷里,只剩下微弱的雪光,還有自屏風當中透來的,貴妃和義陽,及其余幾位小公主寢所里的燭火。

  這時高岳和軟軟的五彩龍須席間,還隔著個更軟的唐安。

  他就伏在公主的嬌軀上,兩人四目相對,鼻尖都快觸碰到一起。

  高岳的胸膛上,傳來陣陣悸動——那是唐安緊貼著的胸因急速呼吸,傳來的澎湃彈性。

  “別起來......”唐安明顯感到高岳掙扎了下,便掐住他的胳膊,急促說到。

  “唔!”高岳忽然覺得整個世界都黑了。

  只剩下唐安軀體纏密的觸覺,和陣陣鉆入鼻孔里的香味,或者說得貼切些,高岳的鼻尖是埋入到唐安的酥胸間的。

  這和阿霓的有所不同。

  也和芝蕙的有所不同。

  該死,事到如今,我都在想什么!

  “阿姊?”義陽掌著燭火,來到了羅帷之外。

  結果隔著紗,她瞧見姊姊已躺在八幅錦被當中,只露出個臉來,還有滿散的頭發。

  “阿姊睡了嗎?”

  “嗯,今日困倦,便提早休息了......”唐安含含糊糊地應答。

  義陽便沒有再問什么,吐吐舌頭,便又捧著燭火,轉身離去了。

  高岳確認義陽離開后,急忙抬起身軀來,他的頭頂著錦被,連續喘了數口氣,急切地對身下的唐安說到:“謝公主救命之恩,高三先行告辭。”

  說完這話后,高岳卻愣住了。

  窗牖投下的清光間,細微的飛霜浮動著,唐安的眼眸正看著自己。

  她的眸中好像充溢所有的情感,沉著美麗又哀怨的云霞,在那里流動著。淚珠自眼眶兩側,滑到了蟬翼云發上,她似乎抽泣了下,鼻尖有些微紅,低低地對高岳說:“高郎是在羞辱我耶?羅帷你也入了,褥席你也登了,又和萱淑同枕一處,卻說要告辭?”

  “公主,我只是忠于大唐的......我這是被你姑佞也好,忠臣也罷,總算還能在奉天城再遇高郎便是大歡喜,先前大云梁攻城時,萱淑真的害怕自己會死掉。”說著,唐安的情緒再度涌起,淚水似乎抑制不住,“此刻不作他想,只求能與高郎纏綿一夕。”

  “不行,我不能對不起阿霓。”高岳咬著牙,閉上雙眼,扭過頭去。

  “高郎如再推阻,萱淑即刻便叫喊起來。”唐安這時忽然發了狠,威脅說。

  “你!”

  高岳還沒發作起來,就聽到墻壁那邊,居然又傳來了皇帝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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