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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忠心赤膽臣

  “沒錯,只有這樣才能作為名有兵有馬的忠臣,立于這個亂世。”韋皋慨然回答說。

  “隴州汧陽城由城武掌握,你的二位兄長伴隨左右;而我依舊領靈臺、陰密兩縣事,良原、百里諸地的馬坊、蕃兵、屯田都歸我所有。”

  “我這里的汧陽,連帶營田卒一道有兵馬兩千,朱泚麾下刀斧將牛云光領五百兵駐屯在汧陽城外,名為護城,實則是監督我。”

  “以城武的韜略,應付牛云光應該綽綽有余。”

  “我這里完全不用擔心,但是逸崧你這邊,新筑的良原城內,名義上統領五千營田兵的還是朱泚心腹田希鑒啊!而你在百里新城,能夠掌握的田士和蕃兵加一起也不過四千,還有靈臺舊縣營田的八百范陽兵,他們將來會不會產生不穩動向?”

  高岳狡黠地一笑:“城武你可別忘記,良原城可是我一手營造的,我既然能把它從平地上修筑起來,那也明白這座城池的所有命門,田希鑒不足為懼。至于靈臺舊縣的八百范陽兵,我會慢慢讓信任的年輕軍將掌控這隊伍的。”

  現在高岳新發展的領兵軍校,即是百里城的屯官侯蘭、程俊仁,此外他與戍守連云堡的張羽飛、劉國光,還有涇州城內的馬頔等少壯派涇原軍校關系也不錯。

  “好,那涇州城的安西、北庭行營主力呢?”

  聽到這話,高岳有些不安,他知道現在軍府里的宿將姚令言、焦伯諶等都被朱泚拉攏得十分到位,更有朱泚的直屬部將方庭芝、梁庭芬滲入行營當中。

  也即是說,保住安西、北庭行營的種子隊伍,高岳是有信心的,但他無法避免涇原內部的分裂,甚至自相殘殺。

  而韋皋也看出高岳內心的所想,便嘆口氣,拍住高岳的肩膀,“逸崧,有得就有失,有斗爭必然有犧牲,有精粹就會有劣汰,丈夫成大事者,不必拘泥于小節;想要成就朝廷的棟梁,除去顆忠心外,還得有顆碩大的赤膽啊!”說著,韋皋先將另外只手撫在胸前,接著又捶捶高岳的膽囊所在。

  “嗯,我還要寫封密信去靈州,萬一事態不力,還可讓岳父領軍南下靖難。”聽到韋皋的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語后,高岳也就釋然,又準備帶岳父一起來玩。

  沒錯,后世的軍隊,還有肅反呢!

  不肅反,怎么保持隊伍的純潔性,怎么保證領袖的權威性,又怎么保障隊伍上下對朝廷、對圣主的拳拳忠誠?

  就將今日,當作舊的涇原行營,和新的涇原行營,分道揚鑣的日子吧!

  這會兒韋皋已決意要“赤膽忠心”了,但生怕沒有如此機遇,便有些焦灼地問高岳:“這次朱泚入客省,陛下真的不讓他回來了?”

  意思是如果陛下完全相信朱泚,再讓他回來當鳳翔節度使,那又該如何。

  “我覺得,這次陛下的離宮之厄,很可能會變為現實。”高岳審時度勢番,對韋皋判斷時局五條:

  陛下對河朔、淄青、山南東道用兵,耗費繁巨,入不敷出,中央度支和各地轉運使為應付軍費,是焦頭爛額,危機深藏,此其一也;

  陛下又希望廢除前代的身官回授,并將所有方鎮旌節任免權收歸中央,這樣李惟岳雖死,王武俊、朱滔接踵復叛,梁崇義雖死,李希烈繼而不滿,陛下的出發點是好的,但卻操之過急,做事不講究,如此下去戰亂叛逆會連綿不絕,朝廷東奔西走不得暇,此其二也;

  陛下此人,貌似寬厚,實則內心猜忌多謀(唉,小時候缺乏母愛,也就缺了自身的安全感和對人信任感,還虧他現在信任我,他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也是信任我),對前線戰事朝令夕改,前去干涉軍務的中官不絕于路,再加上各官軍節帥貌合神離,互相拆臺,平叛戰事難有根本性進展,延誤既久,久必生變,此其三也;

  陛下對神策軍待遇過于優渥,也是生變的禍源,我聽說陛下讓朔方將唐朝臣、楊光晟領五千騎兵,馳援中原徐州戰場時,朔方兵連資裝費(唐朝軍隊開撥作戰前,發給士兵整備行裝的錢財)都沒有到位,五千朔方兵人馬衣甲陳舊破爛,被宣武軍嘲笑為乞丐——你看,西北方鎮待遇遠遠不如中原方鎮,中原方鎮待遇又遠遠不如神策軍,而這三個系統的隊伍又要混雜在一起作戰,互相歧視嘲諷,久之怒火積累,一朝爆發,便不可小覷,此其四也。

  最后,對這次朱泚來說,依陛下的智慧,是絕不可能相信他和遠在幽州的朱滔串謀的,但依陛下的脾性,又絕不會放他回來——我要是陛下,也要“寧錯殺勿放過”,誰能安心讓朱泚在“臥榻之側”的鳳翔府繼續當節度使?陛下肯定要借機解除朱泚的兵權,在京羈縻軟禁他,然后派一名忠厚可靠的文臣來鎮鳳翔。

  而朱泚一走,鳳翔乃至涇原必然動蕩,甚至會牽連到河朔、中原的前線,到時候連長安城都會危險。

  這也就是我的“朱泚入京,雖不會被定為謀逆之罪,但也無法回來”判斷依據。

  這五條一說,韋皋恍然大悟,接著他皺皺眉梢,突然說了句:

  “逸崧判斷得絲毫不爽,可照這五條一覽,皋便覺得,陛下有些‘望之不似人君’!既如此,我倆還有沒有當忠臣的必要了.......”

  “哎,城武!”高岳急忙阻止他繼續。

  韋皋也頓時明白,自己方才的話,等于是項羽曾經說過的“彼可取而代之”,真正的大逆不道。

  “當霸王是不可以的,但是學劉邦是絕對行的。”高岳一語點醒。

  “是是是——嗟乎,大丈夫生當如此也!”韋皋急忙改口。

  而后兩人密謀完畢,分手后一個回汧陽,一個回奉天,各自經營去了......

  大明宮客省館驛當中,朱泚畢恭畢敬,將信件交給中官霍忠唐。

  當信送至紫宸殿內時,皇帝拆開閱讀后,良久說了句,“太尉不可能參與其弟的謀逆當中。”

  “圣主英明,我唐之福啊!”階下,盧杞和關播齊聲贊頌。

  接著皇帝就發怒了,“馬燧......盧卿,你所密奏的,關于馬燧之子馬暢的事,是真的嗎?”

  盧杞連說自然,接著就將證物——一封信遞到皇帝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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