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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妻妹親上陣

  看了看面前李元平的相貌,崔寬滿心作難,這位和兄長一樣五短身材,但又沒有兄長那樣可以彌補男子氣概的大胡須,李元平是個白團臉,沒胡須,說話尖聲細語,活像個被閹割后的公雞。

  他的宗室身份倒無所謂,可現在他的依仗是朝廷中書侍郎關播,而關播又在我升平坊崔氏的同鄉(都是衛州人),要是斷然拒絕,怕是雙方臉面都不好看。

  “這,容我問問小女吧。”崔寬努力做出副這事兒有戲的表情。

  李元平大喜,稱我馬上就能當上汝州刺史,絕對不會辱沒觀察令嬡的門楣的,隨后我便作婚書,具六禮送至。

  原來,自從崔云和入潭州來那刻,見到她容顏的李元平就不可救藥了。

  “姊夫簡直無禮。”先前當高岳將“輕云束珠油”送到蜀都來后,得知姊夫要求的云和非常生氣。

  然后在蜀都城冬日的藥市當中,坐著肩輿的云和就直接撤去原本遮擋的紗簾,在眾目睽睽下自市集和橋上橫貫四百步,她的頭發涂抹了輕云束珠油,襯著雪膚玉容,直接點燃了蜀都城的風暴。

  無數蜀都的富家女子都發了瘋,她們都想知道,蜀都尹崔寬家小娘子的發油是從哪里得來的,通過各種途徑,得知原來是涇州回中山里產的草藥膏油,今年才產二十小甌而已,全蜀都城只有崔云和,外加節度使張延賞小女才能用得到。

  瞬間價錢已炒到了三貫錢一甌,有商人想要買云和手里還剩下的二甌,但卻被云和斷然拒絕,“親人所贈,恕不買賣。”

  連鄭絪都大為疑惑,便去見岳父張延賞。

  張延賞嗅了幾下,失笑說:“什么輕云束珠油?分明只是漢川的蕓薹榨出的油汁罷了,值不得五十文錢,這高三鼓也夠下本的,連妻妹都親自上陣。”

  “這高三簡直無賴,那我們將真相周知全蜀都城,如何?”鄭絪佯怒道。

  張延賞搖搖頭,“算啦,高三與你有同年之誼,要是我們說出真相,這錢咱們也得不到,蕓薹油買賣咱們蜀地和涇原都能獲取好處,是能夠胡越同舟的。文明啊,你是幕府掌書記,你來回信,就說這輕云束珠油一甌到蜀都來,定價一貫錢,他高三抽二百文,我蜀都也要抽二百文。”

  鄭絪便答應下來,又鼓起勇氣說換茶的事,張延賞笑著說,高三好算計,用蕓薹油騙蜀地人就算了,從我手里可換不到茶,我可以派商賈去涇原互市茶葉,但叫高三用牛羊馬來換!

  于是鄭絪便領命。

  接著崔寬去潭州任湖南觀察使,崔云和又坐在四通的車上,出現在城外驛站的履新宴上,很快潭州城又刮起陣“輕云束珠油”的狂熱旋風。

  筵席上,前來迎接新觀察使的判官李元平,看到坐在馬車上的崔云和,眼珠都無法眨動一下!

  十六歲的云和,并沒有挽起發髻,而是像女冠那樣披著,秀發烏黑如云,光可鑒人,她的雙眸和頭發一樣地黑,但卻沒有冷傲之感,處處透著少女的清雅。

  李元平就這樣癲狂了。

  整個潭州城都說,這崔云和是湘水女神的托生。

  所以當知道關播推舉自己為權知汝州刺史后,李元平整個胸膛就像是被火焚燒般,迫不及待來向崔寬提親。

  衙署后樓處,正坐在亭楯邊看花鳥的云和,聽到李元平的渴求后,不由得對阿母冷笑下,“阿母能看中這李元平否?”

  盧氏沒好氣地說:“當年我連高三郎都沒看中,可不是走了眼!可誰又能知道這李元平,將來會不會像三郎一樣得重用。”

  “多重的重用,才能叫重用?伯父為朔方節度使、靈州大都督,我父為湖南觀察使,我姊夫再過數年,怕也可門前列戟,升平坊崔氏還在乎個區區汝州刺史?可笑李元平還不自知,也是,學鳩這輩子只見到腐鼠耳,怎可與我姊夫相提并論。這李元平我也略知一二,素來無行,好大言,紙上談兵。其實不要說是個宗室的疏屬遠支,就是當今圣主的皇子來提親,拒了也就拒了。”云和輕搖扇子,牙尖嘴利。

  “可別提你那姊夫了,我當初就是信了他,結果他連這點小事也拖到現在。”盧氏一說起高岳,就滿肚子不快活。

  “姊夫了解霂娘,知道我看不中的,也不會來自討沒趣。”云和低聲咕嚕道。

  “行行行......那你慢慢來吧,不要到最后和李唐家的公主那般(唐安打了個噴嚏),屯在閣子里,半步都邁不出去。”盧氏起身,就要結束和女兒的談話。

  云和卻挽住母親,滿臉壞笑,說直接拒絕了李元平并不妥,畢竟他靠山關播在朝為宰相,雖說只是個“伴食”的(唐朝對關播這種盧杞手中的傀儡宰相,往往譏諷為伴食宰相,不過盧杞祖父盧懷慎,當年也當過姚崇的伴食宰相),開罪了卻也不好。

  盧氏搖搖頭,說那你說該如何?

  次日,李元平激動到臉部都扭曲了——他受邀,走入了觀察使家的后院里,小徑兩側,竹木花卉曲曲折折,淡雅的幽香撲鼻而來。

  李元平嘖嘖稱嘆,接著他望見,深處臨池的小亭邊,云和就坐在那里,用團扇隔著容貌,隔著層紫紅色的薄綃簾子,整個人都像踱上層淺淺的光輝,果然如湘水化作的精靈一般。

  “見過......”李元平沖上來躬身捧袖,就要喚云和的名字。

  “唉,李郎之意,云和已知曉矣。”誰想,亭中的崔云和主動回了這句話。

  聲音酥酥的,李元平站在亭子外就像是渾身遭了雷擊般,骨頭都要漚得醉爛了。

  接下來,崔云和幽幽嘆口氣:“良人是我們女子仰望終身的,李郎隨即要任汝州刺史,前途無量。只怕今日是李郎以色來求霂娘,此后又會以色棄霂娘。”

  “我是以德來求娶云和的!”李元平急忙說道,他前妻死后,一直未有續弦,所以能娶到云和,此生無憾了。

  “那好,婚書李郎就不必寫了,先去汝州建功立業,效忠我唐。霂娘深深不敢忘懷。”云和嫣然一笑,接著用倒轉扇子,用扇柄挑著枚小小青白色玉環,穿過紗簾,微微晃在李元平的眼前,“君子如玉之真,大志如環不解,李郎可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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