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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孰忠孰不忠

  “哼!”皇帝扭過頭去,表情萬分不悅。

  楊炎清楚,他說出這番話來,肯定是要掃皇帝的興,可他又不能不說。

  要恨就恨這李舟,自己在送行前對他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務必謹慎細心,安撫住襄陽的梁崇義,可這混蛋在半路上逗留了兩個月,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自己不斷發堂牒去催促,可沿路的驛站都像是著了魔般,所有堂牒都如泥牛入海般毫無回音。

  “陛下,蔡州李希烈本是董秦(李忠臣原名)親兵,卻與吳少誠、少陽兄弟勾結,逐董秦以自立,此等不忠不義之輩,如讓他討伐山南東道功成,囊并七州之地后,陛下又以何制之?”

  皇帝冷笑幾聲,接著手指楊炎:“卿倒是好說道,朕自去年秋就得你曉諭梁崇義的結果,等了一月又一月,一直等到今年,到底梁崇義肯不肯入朝!”

  “陛下暫且少待......即便梁崇義不肯入朝,也應暫且穩住他......”

  “不用穩住!”李適再也忍受不了楊炎的無故推阻,猛地一揮手。

  就是因你回朝為宰相時曾路過襄陽,口頭答應過梁要招撫,所以朕就不能對梁崇義動分毫了?到底在這宇內,是朕當家,還是你作主?

  “卿不用再問山南之事,朕已有精詳方策。”皇帝說完便負手背身,不再看楊炎。

  楊炎淚如雨下,深深頓首,他下面說的真的全都是肺腑之言:“陛下......如今最好的方策,就是讓梁崇義、李希烈互相牽制,朝廷坐山觀虎斗,待到平定田悅、李惟岳后,再行處置不遲。又聞陛下命京西北諸神策行營、防秋兵返歸關東,聚集于汴州,并要增設汴州城池,如此亦為不妥,必然會激怒淄青李正己,會讓李正己認為陛下聚兵增城,是要對他不利,李正己與江淮漕運近在咫尺,如他發難,朝廷錢帛斷絕,又有什么余力去平李惟岳、田悅呢?到那時虎狼并起,朝廷必然捉襟見肘,顧此失彼,戰事一延,度支不堪,后果深以為憂。不如采納臣的建言,先穩住梁崇義、李正己,哪怕授旌節穩住李惟岳也可,集中力量先摧破最為桀驁的田悅,夷平魏博,再挾如此之威......”

  還沒等楊炎說完,李適就打斷了他:“卿為中書侍郎,議事疏闊,不合大體,不必再說下去。”

  這句話讓楊炎長大嘴巴,臉色凄慘,他心中狂亂:剛才沒有按捺住自己的性子,一口氣把所想全都托出,卻徹底激怒了皇帝。

  皇帝這話的意思,大概是要摘掉自己的相位了。

  “召對結束,朕留盧門郎還有它事要議,卿可先退下。”

  楊炎只能低下頭,痛苦地閉上雙眼,隨后拾起笏板,起身無奈地退出。

  等到楊炎離開后,李適坐回到書案后,將三封奏疏拿出來,給盧杞看。

  一封是桂管經略使劉晏的,一封是湖南觀察使曹王皋的,另外一封是隨州刺史劉長卿的。

  內容都是一致的,都稱梁崇義必反。

  劉晏與曹王皋都準備征募補齊軍隊,做好戰斗準備,而劉長卿則最為緊張,因為他靠梁崇義的大軍最近,并且隨州只是個下州,糧少兵寡,城池不修,劉長卿請求皇帝早下決斷,請淮西李希烈征討梁,那樣國家腹心處便可得保安寧。

  “連劉晏在桂管那里都上了表章來,楊炎先前推舉的,距梁崇義最近的荊南節度使庾準,迄今沒有任何消息動向報告于朕,又瞎又聾,真的是豈有此理!”皇帝說完,怒上心頭,狠狠在書案上拍了數下。

  “那陛下可授李希烈為漢南漢北招討處置使,一旦梁崇義拒了李舟,便可名正言順進討。”盧杞趁機說到。

  皇帝點點頭,可他心中還是有些憂慮,便問盧杞:“如李希烈討平梁崇義后,以身官回授為名目,索要山南東道七州,又該如何?”

  盧杞顯然已胸有成竹,他替皇帝規劃起來:

  李希烈一旦進攻襄陽,陛下可讓山南西道節度使賈耽進屯谷城,湖南觀察使曹王皋進岳陽,再遣一大將統神策行營進虢、陜,名為增援,實則監視李希烈。若李希烈功成,陛下立即授一人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占據襄陽,就此絕了李希烈的念想,再以錢帛厚賞之,這樣既能利用李希烈滅梁崇義,又可讓山南東道此后財賦入于朝廷,可謂一舉兩得。

  “那樣淮寧軍(李適繼位后,改淮西方鎮為淮寧)會不會勾結李正己,也走上叛逆道路?”

  盧杞笑起來,勸皇帝說,淮西身處朝廷諸方鎮的包圍中,原本有汴州時還可能有反叛資本,但如今汴州已回歸朝廷,就憑淮西那區區數州,李希烈順承陛下尚且不暇,怎可能有膽量反叛呢?

  這樣,皇帝才安心下來,稱馬上會讓翰林學士做好準備,賜李希烈南平郡王的爵位,讓他盡早做好戰備。

  隨后又談到舒王出閣,實鎮涇原的事。

  盧杞其實早就知道,但還是裝出副關切模樣,建議舒王可于百里新城理事,“舒王傅孟皞、靈臺令高岳、涇原行營留后姚令言都為忠良之輩,有他們輔佐舒王,陛下無憂。舒王出鎮一兩載,涇人必然感恩,此后對朝廷是死心塌地,劉文喜之事絕不可能再出現。”

  皇帝點頭,這時才對盧杞說:“請舒王出閣,乃朱泚所倡。”

  “遂寧郡王正是一等一的忠臣啊!”盧杞急忙大聲贊美。

  誰料皇帝嘆口氣,起身猶豫會兒,對盧杞說:“朱泚入朝多年,忠心朕自然明曉,他也答應朕,愿寫信勸幽州朱滔出兵,配合官軍夾攻李惟岳。”

  “妙啊!”盧杞翻著三角眼,奮力地阿諛起來。

  “朱滔的表章暗中已到了朕這里,他愿出兵,但也提出個條件。”

  “什么條件?”

  “朱滔聽左右人說,盧龍鎮行軍司馬蔡廷玉(雖朱泚和蔡廷玉身在鳳翔,可名義上還是盧龍幽州的節度使與行軍司馬)妄圖支解幽州,所以朱滔深恨蔡廷玉,要朕殺了他,如此幽州才愿出兵攻李惟岳。”

  “那陛下可賜死蔡廷玉。”盧杞毫不猶豫地建議道。

  這話如此冷血,連李適也愕然,“蔡廷玉可是忠于朝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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