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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盧杞赴府宴

  崔寧點點頭,“想明白就好,楊炎那家伙對你可不是真心實意,此人我了解,他用人無外乎三個標準——忠于自己又有能力的重用,忠于自己可沒能力的不用,至于有能力但和自己作對的......他只會翻臉置你于死地。”

  燭火搖曳下,高岳清楚,原來崔十八對楊炎而言,就是第二種人,而自己呢?大概是在第一種和第三種間吧,全看我自己的抉擇。

  崔寧又繼續就著涇原軍情說下去:“高郎你在涇州也呆了一年,應該明白直接在平涼屯田有多危險!如果他如果讓你前去,支持你去平涼營田,無外乎兩個目的,一個是把你困在他的陣營里,挑撥咱們翁婿間,還有你和劉晏間的關系;還有個就是,他平涼屯田需要個去挑蕩的,這條路九死一生,庾準、杜佑這樣的根本不會去,所以就讓你去。”

  聽到這里高岳想到,真正能實現自己理想的,自然是劉晏的計劃,那就是先在涇州、鳳翔、長武城三地間的百里一線營田,這些軍屯可以同時給西北數處軍鎮提供食糧,還十分安全,此外還有二池鹽利作為后盾,相當于“量入為出”;而楊炎的計劃,幾乎原封不動照辦元載遺策,等于是“量出制入”,這樣的做法他和劉晏、段秀實都表明過:雖大方向無錯,可過于冒險,一旦失敗,造成的危害將會非常大。

  如果照搬元載的遺策,那我這么長時間的改良籌劃,不就等于白費了?

  楊炎不是傻子,他當然會清楚平涼筑城屯田的風險,之所以堅持這樣做,原因可能只有一個:他就是要與劉晏作對,這位只存下熾熱的復仇之心,而缺乏身為宰執的器量和眼光,任何國策對他而言不過是手段罷了。

  “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劉晏也會在楊炎的挑釁下,喪失理智,那樣晏相真的會落得與歷史相同的結局......”高岳想到這,心又有點焦灼起來。

  可下面岳父崔寧直截了當對他說:“高郎,而今不是你胡思亂想的時候,咱們也得動手,兵貴神速。”

  “敢問阿父?”

  崔寧慢慢抬起臉來,眼角露出殺氣,“你現在是憲臺的御史,先前連常袞都彈劾過,下面得彈喬琳了......仗彈喬琳得手,然后你父我來為御史大夫、平章事,那樣楊炎就會寢食不安!”

  “實不相瞞,先前彈常袞是因得郭汾陽襄助,而今?”

  崔寧摸了把胡子,嘿嘿笑起來,“這點高郎放心,我升平坊崔氏在憲司自然有人。明日旬休,御史中丞盧杞會來拜謁老夫。”

  “盧杞?”高岳不由得失聲喊出這個名字來......

  次日,盧杞果然從自家宅第里備車,這位走前還細心打扮下,頭發上抹了粟特油,衣衫上熏了香,戴著嶄新的紗帽,懷中揣著早已準備好的名刺,然后以副精致的丑臉,向升平坊出發。

  而這時崔家宅第里,崔寧五六十位侍妾都在吵吵嚷嚷,繞著中堂忙碌,設下聲樂筵席,有的在勾欄里修剪花朵,有的則在挑選帷幔的顏色,還有的正在后廳屏風里露著雪白的肌體,在試著各色舞衣、撥弄著各種樂器。

  畢竟馬上來的是朝廷御史中丞,身份非常重要。

  “啊啊啊啊!”忽然,屏風后換衣服的侍妾們都驚叫起來。

  因為崔府的女婿,穿著圓領暗青色長衫,白色中衣,突然出現在中堂后廳,盯著半露半遮的她們。

  崔寧和幾個兒子怒氣沖沖趕來,“高郎你這是在干嗎!這是我的侍妾,你想要的話我花錢給你買就是。”

  高岳卻轉身對岳父急忙作揖:“阿父,馬上盧杞來赴宴,請務必將這群小娘都送入后院廂房里,暫時拘押起來,不能讓她們隨意走動,更不要到中堂來。”

  “這是為何,無美嬌娘侍宴,那還叫宴嗎?”

  “請阿父答應,事后小婿一定會解釋清楚的。”

  崔寧還待說什么,卻看見回廊處,正妻柳氏和女兒云韶正向這里來,立即感到撲面而來的危機感,便擺擺手,對那群侍妾說,去去去,就照高郎說的做,我叫任氏來看住你們。

  “真的是莫名其妙!”數十名花容月貌的侍妾嘰嘰咕咕,帶著埋怨,被挎著橫刀的任氏督押著,送入到后院廂房當中。

  “哎呀,真是睡了個好覺,唉唉唉唉?”剛起床的彩鸞煉師,伸著懶腰才走出來,就被這群侍妾擠著,重新回了一列廂房里。

  最后連芝蕙、阿措,甚至岳母和妻子,也都被高岳請回去。

  很快,盧杞在崔府門前下車,對門閽吏奉上名刺,款步走了進來。

  又抬眼望見,中堂上珍饈具備,而堂下只坐著位比自己還黑的昆侖奴,堂上則是崔寧和子弟、女婿,沒半個女人的影子。

  這時崔寧哎呀呀笑著,撫掌快步走下來,和盧杞互相寒暄番,就邀請他赴席。

  “哦,逸崧!”盧杞一瞧席位上端坐的高岳,指著他笑起來。

  “盧公。”高岳也很禮貌,并且不動聲色地對盧杞拜倒行禮。

  其他三位崔氏子弟,雖然見到盧杞這模樣,忍不住想哭或者想笑,可也都按捺住,依次行禮。

  “唔!”西廳房間窗牖后,能窺到筵席情景的云韶,一見到赴宴的盧杞,剛想嘔吐,卻一把被芝蕙給捂住小嘴,“使不得啊主母。”

  這下芝蕙是最早明白高岳良苦用心的。

  果然盧杞對這場沒有女人在場的宴會非常滿意,不過他還是多了心眼,故意問崔寧府中宴會居然沒樂舞伎人?

  如果是通常情況,崔寧怕是會誤解盧杞的真意,但他預先得到過女婿提醒,便回答說全府的女眷都去佛寺進香去。

  盧杞終于放松下來,帶著幾分醉意,和崔寧達成些不可告人的交易,并給高岳提交了相當關鍵的黑材料。

  午后,當盧杞告辭離去后,成群的侍妾才被放出來,又如同群喜鵲百靈般飛滿整個宅第。這會兒崔寧才恍然大悟,“女婿做得對,盧杞如此貌寢,又是個偏狹之人,如果有女子在場嘲笑他的外貌,盧杞定然會恨我,并會對崔府上下施以報復的!”

  這會兒,一名梳著市井墜馬髻卻穿著身半舊羽衣的女子,突然出現在中堂廊下,大剌剌地問崔寧,“這位老丈,逸崧何在?”

  恍惚間崔寧也不及細想,便指著西院說“高郎在那里射長垛呢!”

  這貌似女冠的就哦聲,款步向西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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