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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全師留后策

  崔寬全家不久后離開京城,踏上去西川的道路,而走之前崔寬對高岳交待:“這升平坊的宅第本來就是我替兄長看管的,現在既然兄長要入朝,這宅就由你和云韶看管,很抱歉沒來得及給你和云韶置宅,等待你岳父來后再說好啦。”

  崔寬走時,西川的崔寧也正準備上路。

  蜀都城下的明皇道觀當中,竹木茂茂,崔寧與西川大小軍將,并帶家眷入道觀庭院,對觀中的明皇真容像叩首而拜。

  此處本為唐玄宗安史之亂時幸蜀的行宮,玄宗離蜀后改為道觀,內供奉著玄宗的金像,是為“明皇真容像”,其后鎮蜀地的嚴武病死后,崔寧(當時還叫崔旰)和朝廷委任的郭英乂為爭權互相攻殺(當時的軍鎮分為軍府派和西山派,前者根基在蜀都城內,以行軍司馬杜濟、都兵馬指揮使郭英干、都虞侯郭惠琳為首,推舉郭英乂為嚴武的后繼;而后者的骨干多集中于蜀都外的西山,以崔寧為首,希望推舉大將王崇俊為嚴武后繼。后郭英乂一上任就誣殺王崇俊,崔寧和西山將士們遂反)。因郭英乂曾占據此道觀為軍營,又毀掉“明皇真容像”,所以在道義上被崔寧制壓:崔寧稱郭英乂毀明皇金像,是逆反行為,拉起駐屯在蜀都西山防備西蕃的五千余兵馬,攻入蜀都,屠郭英乂全家,郭英乂逃亡簡州后被殺。其后崔寧又接連擊敗東川節度使張獻誠,朝廷派來征討的宰相杜鴻漸也無計可施,只能拉攏崔寧,上奏朝廷,默認了崔寧的節度使權力,于是崔寧便開始雄踞西川。

  雖然以造反的方式獲得大權,可其后崔寧這十多年來鎮守劍南,抗拒西蕃,起碼名義上對李唐忠心不二。所以在朝廷眼中又和田承嗣、李寶臣、李正己及梁崇義之流不同。加上他厚養健兒,賞罰嚴明,深得人心,朝廷長期以來也不得不姑息。

  拜謁完明皇真容后,崔寧與家眷、眾將坐在道觀偏廳內,四周設下帳幕,牙兵滿副鎧甲拱衛,不讓閑雜人等進入。

  崔寧在臨行前,當然不會甘心拱手將基業西川讓出,他要在這里留下樁子。

  光是奏請親弟弟崔寬來此當蜀都尹,崔寧覺得還不夠。

  崔寧坐在胡床邊,妻子柳氏居于一面屏風后,可崔寧身側卻跪坐位健碩的女子,身披鎧甲,內襯蜀地彩錦戰袍,系男子發髻,蒙玉白色抹額,腰挎突厥式的塔形箭囊,二十四根白色箭羽如雀屏般分開,并帶張四石弓,手持根樸頭槍,皮膚雖白,但粗眉大眼,威風凜凜。

  這便是崔寧的侍妾任氏,昔日崔寧入朝覲見代宗時,瀘州楊子琳來犯蜀都,崔寧的弟弟崔寬屢戰不利,眼看蜀都城就要不保,最后是任氏拿出私財招募勇士,并親自披甲登城搏戰,把楊子琳打得大敗,保全軍府平安,此后崔寧出入,幾乎都要把任氏隨身帶著。

  “我幾個兒子都不成器,能不能奏請女婿來這里當蜀都少尹?”崔寧面對朝廷的征召,發出這樣的疑問。

  屏風后妻子柳氏立刻提醒:太兒戲,逸崧現在也就八品監察御史,讓他來此當蜀都少尹過于越局(你那點心思豈不是全讓天下人知曉了)?

  崔寧便苦惱起來,因為他不太相信弟弟能鎮得住西川——馬上李豫的兒子肯定會派專人來收取蜀地的。

  這時候麾下大將韓潭進言,請節帥將五千精銳牙兵全都駐屯于西山營地,并將蜀都城的軍資庫、甲仗庫也移到西山,委任心腹執掌,蜀地財賦優先用于供贍牙兵,就說你們還是崔仆射的子弟,錢還是崔仆射出的,那樣就算外官到來也無可奈何。

  崔寧點點頭,認為韓潭說得在理。

  剛要答應,外面擔當幕府孔目的,自己另外個兒子崔平匆匆走入,低聲說進奏院送來急報,是我妹夫的密信。

  “哦,我女婿的?”雖然沒見面,先前高岳和云韶來信也多是書儀問候,可這個節骨眼上女婿的來信肯定不一般。

  崔寧起身,轉到屏風后,和妻子一道展信來看,很快眉開眼笑,說我這小女兒擇人總算有些眼光。而后他又走出,喚來愛將韓潭、張昢、王升鸞等,布置說如此如此。

  沒過幾日,崔寧帶著妻妾數十人,從騎上千,裝著百多輛載滿金銀絲帛的車子,浩浩蕩蕩離開蜀都城,安心向京城長安進發。

  而崔寧一走,韓潭等將立即大雇城內外民夫,以防備西蕃為名,增修西山壁壘,開始筑甲仗庫、軍資庫,并向里面屯糧。同時按照高岳密信里的建議,王升鸞又領五百牙兵,于北面門戶漢州山上的鹿頭戍(此處即是綿竹關,扼蜀都南北之要沖)處立砦長屯。

  崔寧離開西川時,喬琳、盧杞已來到御史臺就職。

  盧杞心思活絡,剛來就把準了皇帝李適的脈,當即找來高岳和陸贄,說你倆先前仗彈王公素、王維榮兄弟,二彈邵光超,三彈常袞,可謂氣節壯烈,我們御史臺就需要你倆這樣的人才,接著立刻讓高岳和陸贄當了察院的館驛使,負責巡察京城大小驛站。

  然后盧杞又將察院的監察御史宇文翃喊來,臭罵了番,說你年齡也不小了,可從未聽說你彈過一人、奏過一事,尸位素餐莫過于此。宇文翃瑟瑟發抖,但還是鼓起勇氣,對盧杞說我婿乃是大歷十二年進士科的狀頭黎逢,現在正在秘書省里為校書郎,前途遠大,還請盧中丞看在我婿的面子,關照體諒些。

  “可笑,那高三郎還是西川節度使的女婿呢!也未曾見他有你這般的喬模喬相。”本就不是進士出身的盧杞大怒,當即就把宇文翃降為了分察使——可憐宇文翃這個入御史臺十多年的老人家,還要和幾名新人里行,每日往大明宮里來回跑。

  “這盧杞激濁揚清,倒是頗有些能耐,來了后御史臺氣象新了不少。”很快,皇帝當眾便如此褒獎盧杞來。

  盧杞暗中十分得意,另外他也在留心著整個御史臺的人物動向,深知高岳、陸贄是兩個最優秀的潛力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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