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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崧卿與明卿

  “鄭郎君你?”高岳頓覺害怕,雙手扶住胸膛,聳起肩膀,全力保護自己。

  “我是在和你講道理!”鄭絪說到。

  “二位同年......”追上來的獨孤良器,見到鄭絪抵住高岳的景象,大為驚訝。

  但接著獨孤良器就望見,西廊往東廊去,有二位美貌的貴家小娘子也是目瞪口呆,看著鄭絪和靠著墻的高岳,立在原地邁不動腳。

  高岳轉眼,見到這可不是云韶、云和二姊妹嘛!

  “云韶小娘子......(你聽我解釋)”高岳嗓子都抖了。

  然后鄭絪根本不聞不問,啪嗒啪嗒地繼續和他“怒講道理”,吐沫都噴到了他臉上。

  “完了,完了,阿姊。沒想到高和鄭居然是這樣的關系,怪不得先前在大慈恩寺里,這鄭郎君只跟著高三后面轉。”云和的語氣帶著惶恐和醒悟。

  “云和,我們方才看的東廊畫叫什么來著?”云韶也是面無表情,悠悠地說出這句來。

  “雙松圖啊,這可不是雙松圖嘛,簡直是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云和搖著雀翎扇,望著頭激烈扭來扭去的高岳和鄭絪,喟然而道。

  “云和,我們走。西廊的畫,就不用看了。”云韶說完,便邁步準備離開曼殊院。

  這時同樣大驚失色的劉德室、衛次公、黃順、解善集和顧秀等都沖過來,死命拉開了還將臉貼著高岳的鄭絪,高岳才驚魂未定地脫身,追著云韶的腳步,來到曼殊院的花苑當中。

  “高岳,你給我回來!”鄭絪猶自手舞足蹈。

  “仆射小娘子,仆射小娘子!”高岳心想自己一定遭到誤會了,便急忙大喊起來。

  云韶氣呼呼地走著走著,走到一株尚未開花的薝卜樹下(梔子花),又回頭見高岳來追,心中不快但又有些于心不忍,并且就在高岳趕上來這瞬間,在薝卜樹下又抓緊時間開了個腦洞:

  她和高岳已結為夫妻了,夏夜里螢兒飛飛,銅鏡輝輝,樓臺之上,水影之間,云韶依偎在夫君的懷里,喚著“崧卿于我畫眉”,結果高岳卻挺冷淡地教訓她,“阿霓,你歸我家也好幾年了,別老是卿啊卿的叫,成何體統啊!”

  “可是婦人喚夫君為卿,不是天經地義的嗎?”云韶急得辯解說。

  高岳哼的聲,將她推開,云韶大為悲哀,結果她剛抬起脖子,居然見到帷帳那邊,鄭絪嘴角帶笑堂而皇之走入進來,喊了聲“崧卿”。

  “明卿”,高岳居然也柔情似水地回應。

  接著,鄭絪跪坐下來,一手抬起高岳的下巴,一手提起眉筆,低聲說到“我來給崧卿畫眉......”

  “不!!!!”云韶在心中慘叫聲,自腦洞的泥淖里掙扎爬出。

  此刻,高岳已來到云韶的面前了。

  云韶斜著烏黑的發髻,臉頰鼓得紅紅的,立在原地,眼眸帶著怒意和誤解,望著高岳。

  “高三休得無禮。”云和喊到,以此為訊號,那二位婢女桂子、清溪立即從曼殊院角門沖入,高舉著障子。

  “良器吾弟!”高岳也喊到,獨孤良器轉眼來到,斜刺里將桂子和清溪攔下,二位婢女一開始還和良器扭打,但打著打著看到對面是個俊俏青年,很快也就軟了下來,好像不再是扭打,而是蹭來蹭去。

  云和大窘,便指著高岳對在地上嗚嗚叫的“棨寶”說到,“度住這個人。”

  棨寶這小猧子擺出了超級兇的表情,邁動短短的小腿,向高岳沖來。

  “從周!”高岳揮動衣袖,衛次公跑下臺階,掏出塊香噴噴的煎餅,“唰”地扔過了曼殊院的院墻,棨寶嗖一下,追著煎餅的軌跡,拐彎竄到院墻邊,撅著屁股,費盡全力從狗竇里擠過胖乎乎的身軀,到了院墻那邊去,消失不見。

  “壞小猧子,平日養你何用?”云和在心中怒罵道。

  最后只剩下云和,還擋在阿姊和高岳間了。

  云和努力墊腳抬眼,但她這才發覺,自己個頭和眼前的狀頭比起來,實在是太嬌小了。

  “霂娘,讓高學士說好了。”這時,云韶嘆口氣,她見到高岳在春暖大地時還始終還穿著她所贈的那件白麻冬衣,不由得心又柔軟下來。

  她現在最惱火的是,實在弄不清高岳的走向,二月晦日送窮的那天,她和高岳漫步在席雪的曲江邊,那時候她多歡樂啊,她覺得高三郎真的是可以托付一生的男子,可先前又看到他和那個叫芝蕙的青衣拉拉扯扯,現在又似乎與這位鄭郎君有分桃斷袖之嫌,可實在叫她放不下來心。

  真真假假,連云韶自己也有些糊涂和困惑。

  聽到阿姊的話,云和便撅起小嘴,讓到了薝卜樹那邊,高岳長驅急進,云韶心下又害怕,便往院墻邊靠了靠。

  高岳心想原本這是讓云韶就范的最好機會,可這曼殊院里都是人,戰術是用不上的......還是以禮為上好了。

  “云韶小娘子,其實高三僥幸及第,一直想赴崔中丞的府上報平安,并赴中丞的知己宴的,只是前幾日的期集之事太繁忙,未能脫身,方才高三正準備去中丞家投名刺的,哪想小娘子卻來元法寺了......”

  “嗯,聽說元法寺有名畫名書,就來耍耍的,沒想到碰巧遇見高學士。”云韶怕高岳問她為何會來這里,便急忙狡辯道。

  “哦,這是名刺,請——哎!”高岳一不小心,居然將貼身帶著的花營錦陣萬方圖當作名刺給掏出來了,就在云韶伸手來接時,幸虧高岳動作迅速,連說拿錯拿錯了,說這是他這些日子擬的判文,好不容易才塞回去,好在云韶天真嬌憨,也看不出來花營錦陣萬方圖的門道。

  高岳嚇得半死,躲了過去,才將真正的名刺奉出。

  “阿姊我來接下。”云和走出,大方將名刺接受下來,畢竟她才是主人崔中丞家的獨女。

  “高三郎......唔,高學士,最近在擬判文?是要過吏部選耶?”云韶這才語氣溫和下來。

  高岳說是。

  云韶細心看看高岳的手,手指不斷張開合攏,雖然云韶有些呆呆的,但并不傻,很敏銳地察覺到高三郎是不是在吏部選前遇到什么困難了,便很善解人意地說,“這名刺我與云和可以轉交給叔父,屆時還請高學士及時來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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