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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雪中送炭人

  說完,薛瑤英便讓芝蕙從身后的書櫥當中取出本卷軸來,交到高岳手里,“這本密策,可保逸崧擅場帷帳之中,早日讓那云韶小娘子愛煞疼煞,離不得你。”

  這話說得怎么這么......高岳頓時惴惴起來,接著他將薛瑤英所贈的這本卷軸徐徐于燈燭下拉開,率先映入眼簾的便是篇章名字花營錦陣萬方圖。

  這名字怎么起的如行軍打仗似的?

  結果往下拉了幾卷,高岳立刻面紅耳赤:他穿越前一直認為“儀態萬方”是個美麗的字眼,是來形容淑女的,可看了這花營錦陣萬方圖,他的舊認知被徹底顛覆——古人口中最早的“儀態萬方”,是指女子在帷帳繡榻上,能擺出各種各樣歡娛的姿勢,而這花營錦陣萬方圖可不就是活脫脫的“軒皇御女秘戲大陣圖”嘛!一幅幅匪夷所思的高難度之圖,都展現在目瞪口呆的高岳眼前,每幅之旁居然還貼心地配上了詩句文字......

  “刷”,高岳將花營錦陣萬方圖給迅速合上,“阿師,這,會不會有些太早了?”

  “閨幄蝶戲、水火交融之事,乃男女之大倫大樂,有什么早不早的。”薛瑤英語重心長,接著眉梢一皺,“高逸崧莫不是怯場?”

  “不,不是。”高岳心想男人千萬不能說自己“怯場”。

  “那就好,這樣,你今晚留宿紅芍小亭,可以先以芝蕙試手。”

  芝蕙的小臉立刻漲紅,高岳也大為尷尬,他這時又看了看花營錦陣萬方圖,卻發覺卷軸末處,寫著行字“尤物乃禍水,滅火必矣”,大約是作者一面寫滿了秘戲萬方的文字,一面又裝模作樣地寫句勸誡的話在其后。

  高岳便指著這行字,對煉師解釋說自己還得保養好身軀,不能在這里因貪戀芝蕙而頹了精力,導致平選成績不佳。

  薛瑤英這才點點頭,說這也好,此卷軸便當本煉師贈予你的一個禮物,以后再派上用場也不晚。

  下午,高岳匆匆地懷揣著這卷軸,溜出了紅芍小亭,見月堂在松林小道的對面,又怕云韶在里面撞見尷尬,便繞路到長安城南處,自城門邊長行坊里租了匹騾子,回到了升道坊五架房。

  他其實內心也知道,所謂“尤物乃禍水,滅火必矣”這句話,不過好像在精致的香煙盒上附帶句“吸煙有害健康”,與其說是誠摯建議,不若是種赤裸裸的調侃與譏諷,買香煙來吸的哪位不曾見過這句?

  晚餐后,高岳定下了心神,心想現如今還是“靴下掛金行得路”和“翹關負米賣力氣”更為重要,便喚來劉德室、衛次公等人。

  現在進士登第的名次,以皇帝敕書的名目正式確定,而韜奮棚的登第諸人則同樣擔心吏部選的問題。

  雖則只是春天,在花卉順第開放飄香的院子里,高岳坐在竹椅上,有些焦慮地扇著蒲扇,吞吐地對幾位說出自己的方案。

  “打點吏部?”劉德室很是訝異。

  高岳艱難點點頭,隨后便問劉德室、黃順和衛次公的意見,結果這三位里劉德室和黃順準備參加“博學鴻詞”,而衛次公則是“書判拔萃”——但他們卻都很支持高岳的行為,畢竟是棚頭,行事自不可與平常人同日而語,“逸崧,我們去參加這兩個科目選,首次即能登科的可能性太小,你去打點吏部以求平判入等,我認為是很對的,咱們各走各路,成功的機會就更大。”衛次公率先表態支持,接著劉德室也贊同,最后黃順主動說棚倉里還剩大概四十貫的活錢,棚頭只管拿去。

  “可是這錢......”

  “哎,棚頭如能登科授官,我們韜奮棚的名聲威風就不會墮,假如我們拔萃和鴻詞不利,來年還得留在棚中,不正是榮損一體嘛。”黃順如此說道。

  這會兒,解善集也挨過來,“棚頭,某有三位堂兄,分別叫仁集、孝集還有良集,供職于中書省、南省都堂和舍人院里,雖然不是什么清要的官,都是胥吏,但起碼也是能管點文書探些消息的。棚頭的錢,只要交給某運作,某保證都會落到實處!”

  “諸位......”高岳異常感動。

  次日清晨,五架房剛打開門,高岳便見到吳彩鸞呆在那里,忙問煉師怎么有空來?

  彩鸞望望四周,便私下對高岳說,“逸崧,小婦知道你剛剛及第,應該要為登科的事苦惱——哎,別說了,小婦也是知道這里面關節的,恰好這些日子替人抄切韻得了點錢,寫經坊的各位也牽掛逸崧,一起聚了一二十貫錢,借給逸崧你!”吳彩鸞說得非常大氣,而后指著她身旁租來的頭毛驢,毛驢溫順地在樹下搖著長耳朵,負著兩箱篋錢。

  高岳望望彩鸞煉師還沾著墨痕的手,不由得哽咽起來,他當然知道寫經坊的諸位經生湊這些錢的艱辛,特別是吳彩鸞,她能舍得拿出這么多錢來,那一定也是經過痛苦的抉擇的。

  “彩鸞阿師。”

  “別這么客氣啦!”彩鸞笑起來,踮起腳來,重重拍了拍高岳的肩膀,“其實小婦現在抄寫切韻能多得錢,也是逸崧的關照,做人總得要知恩報恩,這道理小婦還是懂得——另外,逸崧吏部得選登科后,別忘記小婦的好處就是。”

  “只要我高岳能平判入等,得到一官半職,將來定和寫經坊諸位共享榮華,絕不食言!”高岳大聲回答道。

  “嗯。”接下來吳彩鸞的眼神變得溫和起來,她看看高岳,像姐姐般伸手出來幫他捻了捻衣衽,“勉力啊逸崧。”

  吳彩鸞離去后,誰想日近中午時,國子監的蘇博士也到來,送給高岳三十貫錢,說這是王監司上下,也包括他自己從俸料錢里湊出來的,知道高岳馬上應吏部選要花錢,所以王監司囑托他務必送來。

  “這如何使得!”高岳急忙推阻,但蘇博士卻緊緊握住他的手,“逸崧啊,今年我們國子監貢舉的生徒都是韜奮棚培養出來的,四十九人中了足足六人,簡直是不得了的功績,你知道王監司和劉祭酒有多高興嗎?說實話,像逸崧你這樣能舍命為國子監打拼的人,在楊綰相國逝去后,已經沒有了——如那東宮侍讀張涉,本也是國子監博士,可發達后早已變心。將心比心,我們國子監的師徒又不是木石之人,這錢逸崧務必收下!”

  說完,蘇博士便向高岳道別,去昆明池撈魚去了。

  看著博士的背影,高岳感慨萬千,大家都這樣對我,我還在顧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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