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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朝集含元殿

  雖然只是個腦洞,但云韶的心理壓力卻格外大!

  要是高郎君真的下第,被二百四十棍打成了滿滿一盆肉羹,那將是多么可怕的事。

  于是乎云韶很明顯心神不寧起來。

  云和看出來,她很憂心阿姊,因為她雖然只十三歲,剛到及笄的年齡,卻也看出阿姊現在明顯心游到高學士那里去。

  唉,這個窮學士到底有什么好的?

  可關愛云韶的云和也只能對阿姊說,“現在相距春闈應該只剩三月時間,高學士到冬至日時,應該要和其他舉子齊聚含元殿朝集,拜謁天子。隨后就是元日直到十五,我父自朝廷里回宅,說陛下冬至和元日兩場大朝會,因防秋將士曝于野外,都不準備慶賀了,連十五放燈也取消了。想來想去,也只有來年的晦日送窮.....”

  “我也要去送窮!”聽到云和的話,云韶好像下定了很大的決心,畢竟這是她見高岳為數不多的機會——少女家畢竟要矜持的,不能老繞著男子轉悠,不過得在關鍵時刻給對方以深刻的印象,高學生現在的窮,希望能通過正月晦日,將其祛除。

  接著二姊妹又想起了在西川的父親(伯父),便又起身,閉目合掌禱告,祈愿父親能擊破西蕃賊,得奏捷報。

  冬至之日,大明宮含元殿處,長樂鐘聲聲聲急促,先緩后急,呼喚著人們勿作放逸昏眠,千余名各地舉子身著麻衣,冒著寒風等候在禁門之外——此時天仍未放亮。

  高岳身穿云韶所贈冬衣,身后立著韜奮棚共五十人上下的朝集隊伍,排列嚴整有序,統一身著青色長袍,和四周人聲鼎沸的各地舉子形成了強烈鮮明的對比。

  “鄭絪。”突然,棚官衛次公帶著恨意說出了這番話。

  領頭的高岳果然見到,禁門那邊站著鄭絪,好像也是剛剛趕來,身后跟著批“彰輝棚”的舉子。

  衛次公話音剛落,韜奮棚的生徒們便全部將目光投過來,和衛次公一樣帶著仇恨與不屑。

  鄭絪見到高岳,好像也有些羞慚模樣,便將臉轉向了禁門之上。

  “不用管他。”高岳很冷靜地對著眾人說到。

  此刻,金吾仗院的鼓響起來,而后整座長安城,各坊的官街鼓一個接著一個接力起來,在陣陣鼓聲當中,紅日如捧而出:含元殿外的禁門隆隆推開,身著五彩繒衣的宦官中使們森然如鶴,立于門側和殿前,宮墻粉壁仍昏,蠟炬星繁,其中幾名宦官一看到高岳,便笑起來,好像已十分熟稔了,“這不是擊登聞鼓的高三郎嗎?陛下現在已駕臨含元,馬上諸位赴闕下時,可千萬得看清圍禁,不要胡亂走動,鬧了笑話。”

  另外名宦官掩口而笑,繪聲繪色,“這個無妨,高三鼓對這里可太熟了,畢竟殺過個進出的。”

  聽到這話,其他幾位宦官無不低頭笑個不停。

  宦官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韜奮棚的棚友在這群舉子當中,服飾統一,步伐統一,進退有據,很嫻熟地繞開含元殿之前的各處圍禁,抵達到殿前的班次之內,毫無錯亂。

  其他舉子就不容樂觀了,有的誤入圍禁的荊刺當中不得脫身大喊大叫,有的則被繞糊涂了,居然走到東西朝堂那邊去了,又被御史們呵斥著逐回,整個含元殿下人頭沸沸,全無體統。

  丹墀之上,朝廷四方館的通事舍人走出,對著諸位舉子高聲宣讀到:“卿等學富詞雄,遠隨鄉薦,跋涉山川,當甚勞止。有司至公,必無遺逸,仰各取有司處分!”

  可只有韜奮棚數列隊伍在整肅聆聽,其他舉子早已吵吵嚷嚷,不成隊伍,有的爭著探著脖子,或者勾肩搭背,看含元殿上皇帝的車駕座位。

  “圣人出來了,圣人出來了!”隨著這些叫喊,皇帝果然自含元殿步出,繞著丹墀上走了圈,還特意在韜奮棚所在處稍作停留,說了當日朝集唯一的話語,“高三鼓,你的棚舉止相當不錯,像天子庠序里出來的,朕希望那二百四十杖打不到你的背脊上。”

  “拜圣人!”隨著通事舍人這聲叫喊,韜奮棚內的所有生徒都再拜舞蹈,其他舉子還在呱噪不停,代宗皇帝很滿意地對韜奮棚諸生徒頷首,接著就走往他處了。

  皇帝也在等著高岳和韜奮棚真正的表現。

  又過三日,西北、西南皆有露布捷報傳入宮中:李懷光、溫儒雅、李晟、段秀實等大將在朱泚節制下,擊退西蕃對西陲的侵攻;西川節度使崔寧,也報斬西蕃軍八千余首級,并奪占摧毀了西蕃所筑的望漢城。

  代宗皇帝大喜,下令自大盈藏里取出無數財貨,分賜將士們。

  轉眼間,大歷十三年的正月元日,便在這舉國歡慶大捷的喜慶氛圍里來到。

  雪還在不斷下著,元日之時,劉德室親自提著筆墨,在五架房的門前寫下“漸耳”二字來,以求辟邪。

  其實元日在門上寫“漸耳”是個有意思的誤會,武周統治時期,有個道士名叫斐漸,據說道行很深,于是有人就將他舉薦給朝廷里的大官,信中說了這么句“當今捉鬼,無如漸耳。”那么“耳”就是個句末語氣詞而已。可傳到民間來,老百姓都誤以為這個人名字叫“漸耳”,便有了此風俗。

  元月七日,雙文又在五架房,給生徒們做了許多煎餅,以應習俗。

  很快的春闈的日子臨近,定在二月九日,也即是說入了二月,便要向禮部主司潘炎投考前的最后一份“省卷”,然后就是真正命運時刻了。

  韜奮棚這段時間的功課絲毫沒落下,緊鑼密鼓。

  高岳將劉晏給的二百貫,全都投入到棚倉里來:購置家具、紙張、筆墨,給諸人籌辦冬衣、食物等,還要支付刻工的薪資,也是傾其所有了。

  就這樣,到元月二十九時,也就是晦日送窮的日子到了。

  月堂內,崔家的各位奴仆婢女都忙著掃除庭階屋架,云韶則咕咕噥噥,坐在榻上讀著月令書,里面提到了為什么要在元月晦日“送窮”,是因為高陽氏有個兒子,整天喜歡穿破衣服吃粥,別人送他新衣服也要燒壞再穿,后來就在元月晦日死在陋巷中,便成為了“窮神”。

  “呀,這高陽氏之子和高郎君是不是祖先和后裔的關系!”小娘子不由得多想了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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