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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后來居上者

  結果走到靖安坊后,發覺馬璘的宅院,要比郭子儀的更加富麗堂皇!

  看來安史之亂后,國子監的學生幾乎喪失了生活來源,倒是這幫方鎮大將們,因平定叛亂的戰功,各個得到皇帝恩賜無數。

  馬璘的棺柩停在中堂。前堂處,許多軍將排在白幡子之下,正在接待客人。宅前依舊是人山人海,有的是來吊喪的,有的則是想混進去,趁機來看馬璘家宅子豪華到何種程度的。

  高岳不由得來了興趣,他便徑自上前,流著眼淚,假說自己是馬璘故吏之子,前來吊唁扶風郡王。

  下一刻奇跡出現,前堂的安西將士們居然無人懷疑,而是放他和劉德室進去了。

  我去,進了馬璘的宅子,果然闊氣!讓高岳這位來自現代的都咋舌不已,但見前庭里回廊曲折,怪石嶙嶙,四面重樓飛檐,雕梁畫柱,馬璘的三個兒子,正坐在干草上披麻戴孝,看到走過來的高岳就和對其他賓客一樣,嚎啕大哭,還問“客自何來?”

  “扶風郡王故吏之子,現就學西監。”現在高岳對唐朝的人(情qíng)世故也算有點了解,便上前不慌不忙說到。

  那三個孝子想都沒想,就躬(身shēn)行禮,請高岳和劉德室進去。

  待到了中堂,其奢華程度更是讓這二位咋舌不已,“賢弟你看,這臺基上的散水螭首,是美玉做的。”

  高岳連連點頭,等他們踏上臺階,他看到馬璘家中堂外面還圈著漢白玉勾欄,正中央為沉沉的烏頭門,待到走入后,內里中堂有十一扇轉開的槅扇門,高岳邁入進去后用手摸了摸,門軸和門轉都是紫銅的,門(套tào)四出線條是朱漆檀木,而格眼全用金絲描邊,好不氣派!

  說金銀銅是暴發戶才用的人,一定是買不起金銀銅的小布爾喬亞!

  中堂之內,斗拱、藻井無不窮極巧麗,四面墻壁涂泥都是用香草、貝殼、珍珠研磨調配而成,馨香襲人,腳下清一水的水磨石,能照出人的倒影,人在其間行走,就像浮游在清澈的水面般。更人震驚的是馬璘的妻妾們,都穿著白色喪服,略施粉黛,成排成列跪在靈柩兩邊,白壓壓一片,哭聲震天動地。

  高岳上前模仿其他人吊唁了下,偷眼瞧去,扶風王數十上百的侍妾里,無不明媚動人,戴孝更增三分俏,各個哭得梨花帶雨,其中有位哭著哭著,抬眼看到高岳,居然還眉眼宛轉傳(情qíng)起來,看得高岳渾(身shēn)酥麻。

  “唉,這扶風王是駕鶴西游了,這么多漂亮的小妾怕是多半要去尼寺或女冠了,足可見他活著的時候,過的是何種窮奢極(欲yù)的生活——不過我向往,我喜歡。”

  兩人假冒吊唁,就這么堂而皇之地在扶風郡王府中堂繞了圈,又出現在郡王府靠街的出口處,兩人靠在棵大樹下,劉德室還沉浸在馬璘奢華中堂帶來的震撼當中,連連說,“要是我能中進士,官途高升,得以在京城擁有處私第,哪怕只有馬鎮西宅十一之規模,此生心愿足矣。”

  高岳則倚在樹干邊,探頭望著來來去去的車蓋,用肘拐了拐劉德室,“別老是震撼了,看看有沒有你認得的高官顯達,投完卷我們趕緊回去。”

  劉德室這才想起來,便連聲答應。

  這時他看到院墻外停下輛車,去蓋后,自上面走下來位大官模樣的,便高興地喊道,“是常禮侍,是常禮侍!”

  還沒等高岳反應過來,劉德室便小跑著來到那常禮侍面前,急忙作揖到底,“常禮侍,晚生乃隴西劉德室,不知先前所投之卷,侍郎看否,未看否?”

  那常禮侍看起來心(情qíng)倒是不錯,“德室啊,你的行卷我倒是看了,文采頗為出眾。”

  劉德室激動的渾(身shēn)發抖,連聲感謝常禮侍知遇之恩。

  但隨后那常禮侍嘆口氣,繼續說下去,“不過我卻(愛ài)莫能助,前宰臣元載、王縉作惡多端,已遭嚴懲,朝堂之上為之一新,圣主剛剛降下白麻制文,從此以后我不再擔當禮部侍郎了,也就沒辦法知今年的貢舉了。”

  劉德室頓時面如死灰,“不知,不知侍郎高遷何處?”

  那常禮侍語帶得意,“白麻宣下,我常袞已替王縉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之前我連放了三年的榜,替圣主選了不少龍虎英杰,可今年真的是不行了。”

  原來這常袞已由禮部一把手(大歷九年至十二年,禮部不設尚書,侍郎實則為一把手),登上宰相的位子了。

  旁邊的高岳猛然想起,他初來長安時,那個風雪之夜里上朝的老頭,當時老頭對安老胡兒說自己宦海浮沉數十載,升遷際遇就在當(日rì)。

  而那天應該正是原宰相元載、王縉傾覆的(日rì)子——當晚,京兆府尹就派捕賊官郭鍛,闖入平康坊鎖走了元載的幼子元季能,聽太學館里人說,元載和妻子、三個兒子,當然也包括元季能在內,立即就被滅門抄家,王縉(身shēn)免一死,被貶到括州為刺史——代宗皇帝辦事的效率極為迅猛,必然事前和一群大臣密謀過,不可能為獨走。

  那么那個老頭,到底是什么人?

  從那晚他和安老胡兒交談的話語里可以推斷出,這(愛ài)吃蒸胡、貌不驚人的老頭十有是參與了代宗皇帝的密謀,不然絕不可能說出“際遇”這個詞匯的。那么他在朝中的官位,絕不像他外表看起來那么低,此外他談到“際遇”,很可能希望以鏟除元載的功勛,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難道是那老頭也想當宰相?

  既然常袞替代的是王縉的門下侍郎,那么元載的中書侍郎,是由誰替代的,莫不是那老頭?

  這老頭,到底是誰啊!

  還沒等高岳的思索得出答案,那邊常袞便最后說到,“替代我出任禮部侍郎知貢舉的,是潘右庶(1)潘炎。”

  說完就要走,劉德室還不死心,大聲詢問常袞,“敢問丞相,可否憐憫德室,通榜施以一援手?”

  常袞頓了下,接著搖搖頭,“我剛受傅說之命(2),豈可通榜私相授受!”說完,便步入了馬璘宅前庭去了。

  劉德室頹然倒在地上,一臉絕望,汗如雨下。

  高岳急忙上去攙扶,這時他聽到馬璘家的謁者高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楊相國綰前來致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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