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冷水之外,軍營里的其它東西都讓人很滿意:雖然不算干凈但干燥的被褥,松軟的面包再配上幾塊牛肉,總算是讓戰士們感受到了首都的氣息。
最重要的還是,第二天居然讓戰士們睡到八點…起床哨通常都是在六點吹響的,盡管這時天還沒亮。
這都讓戰士們有些不習慣,因為生物鐘原因醒來的幾名戰士躲在被窩里頭碰頭的玩著紙牌,那通常是他們用紙皮自制的紙牌,不過列昂耶夫手里卻有一副真正意義上的紙牌,那是他從基輔帶來的,一直都帶在身邊。
這時隨著一陣刺耳的哨聲,加夫里洛夫少校低沉如同當頭棒喝一般的響徹整個營房:“起床!”
戰士們立刻從床上跳了起來,然后在3分鐘內整理好床鋪并穿好軍裝,這其中還包括用裹腳布把腳和腳踝裹好再塞進靴子里。
接著戰士們就一個個的背著槍跑出軍營,然后整齊的站好隊列。
直到這時舒爾卡才看到軍營里有“外人”…他們手里舉著各種大小的老式相機對著部隊拍照。
“立正!”
“稍息!”
隨著一聲聲口令,部隊就在鎂光燈中走上街,然后昨晚還一片安靜的大街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聚集了許多人,他們在大街兩側揮舞著紅旗和鮮花歡呼著:
“歡迎你們,英雄333團!”
“莫斯科歡迎你們!”
“歡迎你,突圍英雄舒爾卡!”
等等,突圍英雄舒爾卡?
舒爾卡疑惑的向走在旁邊的副指導員望了望,副指導員什么表情也沒有,就像是個木頭人似的跟著隊列往前走。
后來舒爾卡知道這只是一次進入莫斯科的儀式,就像他們打了勝仗進入敖德薩一樣。
與敖德薩不同的是,第333團在街上整整走了兩個多小時繞了一大圈最終才返回軍營。
途中不斷有百姓在大街兩旁歡呼著,還有許多人在議論著哪個才是“突圍英雄”。
當然,返回軍營后還不算完,幾名記者在軍營里等著采訪,主要采訪對像就是舒爾卡。
“舒爾卡同志,聽說他們給你取了個外號叫‘突圍英雄’,你能說說這個外號的由來嗎?”記者將錄音器伸到舒爾卡面前。
舒爾卡突然明白副指導員要把外號強行改成“突圍英雄”的原因了。
采訪舒爾卡的記者叫瓦爾拉莎,戴著個船形帽,帽子上一顆紅色五角星與她的一雙藍色的眼睛和冰冷的話語形成鮮明的對比。
看看軍銜,是個少校…少校?加夫里洛夫少校打了那么多場仗出生入死也才只是少校!
瓦爾拉莎自我介紹來自《真理報》。
關于《真理報》舒爾卡也知道一些,它是在沙皇時期針對俄國工人也就是無產階級的刊物,可以說是蘇聯的官方報紙。
瓦爾拉莎的表情十分嚴肅,說話時字正腔圓且中氣十足,眼神里帶著幾分隨意和不屑,這讓舒爾卡想到了副指導員和波格丹大尉,于是這個采訪有些像審問。
“是的!”舒爾卡回答:“這或許,是因為我提了幾個突圍的建議,它們被采納而且成功了!”
“能詳細說說是哪些建議嗎?”瓦爾拉莎問。
“布列斯特、普里皮亞特沼澤…”
“基輔,舒爾卡同志!”瓦爾拉莎打斷了舒爾卡的話:“說說基輔吧,你們是怎么對敵人實施反包圍的!”
然后舒爾卡就明白了,布列斯特要塞和普里皮亞特沼澤的突圍不算什么,因為那是“逃跑”,基輔就不一樣了,那是的被敵人包圍之后英勇的反包圍!
那一刻,舒爾卡心里沒來由的一陣憤怒和酸楚,他回視著瓦爾拉莎的目光,回答道:“抱歉,少校!我認為布列斯特的戰斗也是必不可少的,因為我們支部隊有相當一部份人是從布列斯特突圍出來的,犧牲在那里的同志與基輔戰役一樣,他們流血犧牲、為祖國獻出了自己的生命,盡最后一點努力擋住敵人前進的腳步…他們同樣也是英雄,沒有他們就不會有我們!”
瓦爾拉莎沒想到舒爾卡會這樣回答,一時愣住了。
“舒爾卡!”加夫里洛夫少校在旁小聲提醒了聲。
“抱歉,少校!”舒爾卡對瓦爾拉莎說:“我想我還沒準備好接受這次采訪,加夫里洛夫少校參與了所有的計劃,他能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說著舒爾卡起身向瓦爾拉莎敬了個禮,然后就離開了。
副指導員在宿舍里找到舒爾卡,給舒爾卡遞上了一根煙,說道:“他們需要用基輔那場勝利鼓舞士氣…你知道的,基輔在幾乎被包圍的情況下成功的發動了反攻。這個勝利已經傳遍了莫斯科,還有你的名字‘突圍英雄’舒爾卡!”
舒爾卡抬頭望向副指導員。
“這不是我們宣傳的!”副指導員攤了下手,回答:“傷員從敖德薩運到克里米亞,而克里米亞每天都有火車將物資運送到莫斯科,所以…”
“你們想利用這一點,是嗎?”舒爾卡問。
“為什么不呢?”副指導員回答:“莫斯科人心惶惶,他們害怕被敵人包圍,如果有一個‘突圍英雄’在這里,還有在基輔成功突圍的‘突圍部隊’…”
“可是基輔的情況與莫斯科不一樣!”舒爾卡說:“我們在基輔能反包圍不代表我們在莫斯科也能這樣做!”
“我知道!”副指導員點了點頭:“他們也知道,但這并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民眾有了心理安慰,明白嗎?這對莫斯科很重要!”
舒爾卡明白了,第333團之所以被派到這里來很可能只是用來穩定民心的安慰劑。
頓了下,副指導員又接著說道:“所以,不管你怎么說他們都不會把布列斯特寫在報紙上的!”
“我知道!”舒爾卡說:“因為布列斯特失守了,那是失敗,那是沒有撤退命令的逃跑…但并不代表戰斗在那、犧牲在那的同志不是英雄!”
副指導員拍了拍舒爾卡的肩膀,沒說什么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