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返回戰壕時,舒爾卡還沒能從剛才的思想掙扎里回過神來,他渾渾噩噩的蹲在戰壕里,默默的抱著槍發愣。
“嘿,舒爾卡…舒爾卡?”
“哦!”在奧庫涅夫的叫聲中舒爾卡才清醒過來。
“說說!”奧庫涅夫迫不及待的問:“有什么好事嗎?”
“哦,是的!”舒爾卡回答:“我成為班長了!”
“班長?你是班長了?”奧庫涅夫瞪大了眼睛,周圍幾名蘇軍士兵聞言不約而同的扭頭朝這方向望來。
“是的!”舒爾卡點了點頭。
“太棒了!”奧庫涅夫馬上站了起來,然后挺身向舒爾卡敬了個禮:“班長同志,等待你的命令!”
接著奧庫涅夫又朝旁邊招了招手,說道:“嘿,你們都聽到了?舒爾卡是我們的班長了!”
那幾個兵臉上有些不情愿,這或許與舒爾卡之前的名聲有關。
又或者,他們以為舒爾卡不過是走了好運僥幸立了功。
這其中尤其是那名戴著眼鏡的士兵,他面頰深陷,鼻子像鷹嘴一樣突兀,一副厚得像啤酒底一樣的眼鏡就架在上面,有時舒爾卡都感到奇怪,他怎么會成為一名士兵。
然而,他左胸上掛著的一枚紅星勛章卻顯示他是個老兵,而且立過功。
“抱歉,我們還沒接到命令!”老兵冷冷的回答。
“馬特維!”奧庫涅夫不滿的說道:“你這是什么態度?這種事能隨便說的嗎,或者你希望少校親自來跟你說?”
“我還是那句話,奧庫涅夫!”馬特維回答:“我們沒有接到命令!”
說著,馬特維就自故自的擦拭著手中的步槍,舒爾卡注意到他甚至都不用低頭就能輕松的將步槍組合起來。
這時一名踩著靴子的軍官走了過來,沖著這個方向叫道:“一班的,從現在起舒爾卡就是你們的班長了!”
接著軍官又對舒爾卡揚了下頭:“我會盯著你的,舒爾卡,你最好讓他們每人都像你一樣炸毀一輛坦克,否則會把你踢到西伯利亞去!”
“是,長官!”舒爾卡回答。
后來舒爾卡知道,這個說話總是帶著幾分玩笑的軍官就是他的直屬上級,二排排長普卡雷夫。
“班長同志!”
“班長同志!”
幾名蘇軍士兵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上來一一向舒爾卡敬禮。
“馬特維同志!”舒爾卡叫住了上前意思下就要離開的老兵。
“有什么吩咐嗎,班長同志?”馬特維雖然嘴里這么回答,但眼神里卻盡是不屑,甚至還有幾分戲謔。
“你的紅星勛章!”舒爾卡帶著羨慕的表情朝馬特維左胸揚了揚頭,問:“可以跟我說說它的故事嗎?”
舒爾卡其實并不想聽故事。
但是沒辦法,他知道自己如果想讓這些部下聽話的話,首先就是要與這些老兵搞好關系,因為老兵在部隊里擁有一定聲望,他們不需要軍銜或是職務,士兵會自發的偏向他們…他們擁有別人沒有的戰斗經驗。
被舒爾卡這么一問,馬特維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呃,這算不了什么,班長同志!”馬特維回答:“那是冬季戰爭,我在站崗時發現了敵人的夜襲,使我軍免遭損失!”(注:蘇軍稱蘇芬戰爭為冬季戰爭)
“哇哦,你參加過冬季戰爭!”舒爾卡表現得很有興趣,他挪開一點位置示意馬特維坐下,他甚至召集了班里的幾個士兵圍成一圈。
“我認為我們應該聽聽馬特維同志的戰斗經歷!”舒爾卡說:“因為這很可能會出現在將來的戰場上,然后這經驗就會救了我們的命!”
士兵對此紛紛表示贊同,他們不知道的是,舒爾卡其實是利用馬特維來讓他們服從自己。
“那場仗一定打得很艱難,是嗎?”舒爾卡問。
“是的!”馬維特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后就進入了回憶:“我們以為戰爭會很快結束,以為只要幾天的時間芬蘭人就會向我們投降…但事實并非如此。他們不跟我們面對面的作戰,而是以小股部隊乘我們不注意時突然發起襲擊,我們傷亡慘重!”
“這似乎跟德國人不一樣!”
“當然!”馬維特說:“德國人比芬蘭人要難對付的多!”
說到這里馬維特就收住了嘴。
大家都明白馬維特的意思:如果芬蘭人都讓蘇軍傷亡慘重的話,那么比芬蘭人難對付得多的德國人…
這一下就擊中了士兵們藏在心里的軟肋,每個人或多或少的都在考慮一個問題:他們還能活著回去嗎?
“放心吧!”奧庫涅夫說道:“明天,明天我們的部隊就會打回來把我們救出去了!是吧,舒爾卡?”
“哦,是…是的!”舒爾卡回答:“明天,堅持到明天!”
這不是實話,但舒爾卡受命不能說出真相。
原因很簡單,如果戰士們知道真相,也就是要塞已經被包圍德國人已經打到斯盧茨克甚至很快就打到明斯克,不會有任何援軍來救他們的話,很多士兵會就此崩潰。
這可以理解,同時舒爾卡也認為這種做法是正確的,畢竟要塞里的蘇軍絕大多數是新兵,他們根本就沒有多少心理承受能力。
但同時舒爾卡又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一天一天拖下去,總有露餡的一天。
馬特維似乎從舒爾卡的表情里看出了些什么,但他什么也沒說。
這讓舒爾卡感到欣慰,因為馬特維已經在配合自己了,這說明舒爾卡剛才所做的沒有白費。
夜幕漸漸降臨,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德軍在一整天緊張的進攻后似乎也需要休息,所以他們停止了進攻。
但這并不代表他們就會這樣放過要塞。
未來將會怎么樣呢?舒爾卡不知道。
他只知道,盡管加夫里洛夫少校已經審問過俘虜相信要塞的形勢…從這方面考慮的話突圍勢在必行。
但是,加夫里洛夫少校相信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指導員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