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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鳴和洪衍武曾有過的歷史里,除了那一次被拍照脅迫的事件。
可以說高鳴一直是把洪衍武玩弄于股掌之間,幾乎就沒有落過下風。
哪怕連上一次的失利,反被洪衍武算計了。
高鳴也僅僅認為是自己做的太著形跡,才會引起洪衍武的劇烈反彈。
而且要不是洪衍武“折”進去了,在里面或許受了哪位高人的指點,懂得用計策了。
高鳴覺著自己也不至于被制住。
所以他所總結的失敗經驗,并不是從此放棄背信棄義、玩弄人心的手段。
而是更要提高演技,且永遠都不能得意忘形,放棄偽裝。
著重點在于哪怕算計得逞也一樣不能露相,一定要時刻牢記要維持好人的身份,才能獲得最大且長遠的好處。
正所謂,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嘛,要演就把戲演到底。
只要熟悉、掌握了人性的弱點,再加上嚴格遵守的表演紀律,就能輕而易舉實現人生的輝煌。
往后的日子里,高鳴總結的理論很大程度上獲得了事實的驗證。
他越來越能準確發現人們內心的欲求,他也變得越來越能投人所好,獲得別人的信任。
從而更加善于掌握和利用人心,真正達到賣了別人還讓別人幫自己數錢的境界。
這樣的他,左右逢源,很順利的平步青云,吃盡了甜頭。
而一帆風順的成就,也進一步助長了他的野心,造就了他的自信。
這讓他自以為成熟后的自己,已經足以應付任何局面,哪怕是讓與其有過齟齬的洪衍武對他重生好感。
俗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只要他拿湯一灌,再把充足的利益擺上臺面。
很有可能,洪衍武會欣然忘記就怨,接過他手里拿含著砒霜的蛋糕。
可這一次他真傻眼了。
怎么也沒有想到,會遇上了唯一不吃他這一套的硬茬子!
洪衍武一點不按常理出牌,根本都沒容他發揮所長,直接就把蛋糕摔在了他滿面堆笑的臉上!
難以承受的羞辱和失敗同時襲來,這樣的突然打擊不但把他打懵了,也差點就把他的心智完全攪碎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是這小子太聰明,慧眼如炬,看穿他骨子里的東西?
還是他心性睚眥必報,莽撞暴躁,純屬由著性子胡來?
完全摸不清頭腦!
但這兩條卻又是他最怕的。
說真的,沒有人比高鳴自己,更清楚自己的優劣之處。
如果拿動物比喻,他對自己的評價,就是一條毒蛇。
他是靠溫柔的吐著信子,隱藏起惡意,趁獵物不備,一口咬下的獵食者。
所以如果別人知道他的危險,刻意防范,他就很難再進行成功的偷襲了。
而沒腦子的蠻干者呢?
對他而言很有點危險。
這樣的人易走極端,動輒就掀桌子,氣性來了更敢于干出損人不利己的傻事來。
必須得慎重,否則一個閃失,他就得把自己賠進去。
但最讓他畏懼的,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就是既有腦子又狠毒的人。
這樣的人就像惡狼一樣,是真正迅猛的獵食者,是食物鏈里真正的上層位。
不但眼光敏銳毒辣,能準確發現對手弱點,并且出擊狠毒果決,具備一擊必殺的能力。
而偏偏…偏偏洪衍武就給了他狼一樣的感覺!
高鳴突然無比悲哀的發現,這種感覺并不是毫無理由萌生的。
或許正是最有可能性的答案。
因為他清楚,沒有人的成功會是偶然,人的成就必然需要相應的能力來匹配。
以洪衍武自身條件來說,怎么可能毫無理由爬到目前這個位置?
一定是靠了非常的手段。
他不知道究竟發生過什么,但能確定的是,往日他曾經看不上的窮小子洪衍武,如今的地位和能力,都已經不容小覷了。
想到這里,他的心里特別不是滋味兒。
這叫什么他媽事兒?
我一個正正經經的干部子弟竟被一個胡同長大的玩兒鬧給超越了。
當初何曾會想到會有這么一天,他和洪衍武的處境居然完全調轉過來。
他深陷困境陪著笑登門求助,而對方卻像成功人士一樣高高在上,對他不屑一顧。
甚至還毫無顧忌的伸手一個響亮的耳光抽在了他臉上。
這讓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地位卑微,往日的沾沾自喜和自尊、自信一掃而光。
恨嗎?
當然恨!
可他又能怎么樣呢?
且不說他目前必須想解決快要爆炸的麻煩,沒空去打擊報復。
就是騰出手來,他也不會干這樣純粹損人不利己的事。
聰明人應該盡量趨利避害,不該挑釁實力雄厚的人,這點用腳趾頭都可以想清楚。
他的時間是用來賺錢的,往上爬的。
斗這樣的氣兒,不但沒意義,也會引火燒身。
而且他的父親有一點沒說錯,他也知道自身最大的弱項,那就是他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
偏偏這一點又是洪衍武的強項,
這小子不但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
這樣的嗜血狼性讓他充滿了恐懼。
真要給自己樹立這么一個對手,那不純屬有病嘛。
他只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到自己遠比對方強大,能吞并對方強大自己的時候再考慮此事。
總之,這回他實在是不該來。
除了自取其辱,還惡了這么一個人,提醒了人家往日的怨隙,實在是太不值當了。
惹不起躲得起啊。
還是老老實實的離開,盡量把今天的挫折忘記,趕緊去考慮其他的辦法,爭取生機才是。
永遠都這么理智,高鳴不難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判斷。
只是這臉也打得忒疼了點兒,這滋味仍舊是他難以消受的。
當他掛上電話之后,幾乎能斷定自己臉上一定是如同吃了屎一樣的表情。
克制不住的氣喘和羞恥感,甚至讓他不敢抬眼去看傳達室里接待他的人。
丟人啊,像他這樣西服革履的體面裝束,被這樣痛罵卻不能為力。
讓他顯得尤為可笑,像極了一個愚蠢的小丑。
于是“掩面而別”四個字,就被他本能的演繹了出來。
可世上的事兒還就是這么有意思。
往往在人以為什么都已經注定的時候,命運偏偏會生出額外的興致去干預一下,通常就能讓事情的結果起了奇妙的變化。
比如說,就在高鳴即將一步跨出傳達室的時候。
剛才為他撥通電話的人意外出聲了。
“先生,先生,請您留步。”
跟著還主動笑著提問,“您手里有盤條?有配額還是現貨?什么價兒?”
這時的高鳴其實已經毫無耐心。
可表面上還是不得不糊弄幾句。
因為人家管著大門呢,他還得靠人家放行,才好把開進廠里的汽車開出去。
沒想到那個人一下過來就把屋門關上了。
跟著神神秘秘地小聲說,“您別急著走啊,我有路子。您不是想找買主嗎?您要信得過我,我就給您張羅張羅。”
“不不不,不用了,我的貨不愁賣。你還是幫忙把大門打開吧。”
高鳴的眼神明顯帶了輕蔑和怒意。
不為別的,現在外面這樣做夢想發財的“口兒販子”太多了。
他再走投無路,也不至于亂抓藥,去相信這類侃爺。
沒想到對方下面的話卻讓他大大的意外。
“您別急啊…怎么跟您說呢?說白了吧,洪衍武那小子剛才給您難堪,我都聽見了。這么好的事兒,這小子這么對您太不應該了!”
“我是看不得您白跑一趟,替您受他的腌氣不平,才多一句嘴。我知道您不信我,誰讓咱是個看大門的呢?可我到這一步也是拜洪衍武所賜,原先我可是保衛科的骨干。”
“所以這么跟您說吧,‘北極熊’各部門的事兒我最清楚。我還可以告訴您,不是所有人都看得慣洪衍武那小子。‘北極熊’也不是就他一人,有權做買賣…”
高鳴此時似乎把握住了一些值得期待的東西。
“你…真行?”
對方再次露出了笑臉。
“我不敢打包票,不過于您,讓我試試也沒損失。無非也就多耽擱會兒工夫。辦成辦不成的,半個小時就見分曉。您就看我本事了。”
別說,這樣的態度,還挺靠譜。
高鳴確實感興趣了,他遞過去一根煙。
“您怎么稱呼?”
對方也來神了,一邊接過煙來,一邊說。
“我呀,叫尹光明。”
高鳴真的高興了,聽這明兒,多吉利?
真是又見光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