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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行動

  其實要說也難怪。

  這個年代年輕人找對象的標準,除了要問對方是不是大學畢業,就是問對方父母是干什么的。

  這時的流行語,已經從“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變成了“學好數理化,不如有個好爸爸”。

  因為大學生的高學歷固然受人尊重,擁有常人難及的上升發展潛力,但那是跟普通的老百姓比。

  而究竟能不能把學歷上的優勢迅速變現,在同類人群中脫穎而出,關鍵就要看“好爸爸”的了。

  水瀾就曾深受其苦,對這里面的事兒是最清楚不過的了。

  所以從這兩點出發,無論怎么看,羅陽都是當之無愧的鉆石王老五啊。

  論家世是堂堂部長公子,羅家的獨苗兒。

  論職業是市長秘書,前途遠大。

  論才貌是名校畢業的大學生,文質彬彬,風度翩翩。

  最關鍵的,是他唯一的親生女兒,也是被水清一家給帶大的,就跟親生的一樣。

  像這樣的條件,莫說水家人會萌生出點想法,但凡了解點情況的街坊四鄰,又有誰不覺著這是老天爺給水家送來的現成女婿呢?

  大家便都帶著點樂見其成的想法看著他們,希望水清能和羅陽走在一起。

  所以每隔幾天,當羅陽帶著大包小包一跑到水家來看閨女,往往就會有鄰居湊在后頭跟著議論。

  “瞧這未來姑爺,跑得還挺勤。水家大閨女這回是釣著金龜婿了。”

  “就是,我看水清和那羅秘書帶著孩子站在一起,就活脫兒一家三口。帶著相兒呢,早晚的事兒。”

  “那還不是好人有好報啊?在孩子上頭虧掉的,在孩子上頭又給找補回來啦。別人沒這個善心,就沒這個福氣。這叫天作之合。”

  不用問,在許多旁觀者、過來人的眼中,幾乎已經能認定,水清遲早要帶著曉影與羅陽組成一個新的家庭了。

  在她們看來,這才是最符合實際的選擇,也是最優結果。

  只是可惜啊,有個人卻不是這么想的。

  大家越是說的熱鬧,洪衍武他就越痛苦、越嫉妒。

  所以這件事到了他的嘴里,那可就變了味兒了。

  “什么狗屁市長秘書,那姓羅的是個笨蛋。居然送水家希爾頓和雀巢咖啡,人家能抽的慣、喝的慣才怪呢。全他媽樣子貨,糊弄老百姓呢!”

  “我就煩紈绔子弟,那小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靠著有個戴官兒帽子的親爹嗎?他自己才掙幾個子兒?還秘書?不就是過去縣太爺的狗頭師爺嗎?他也配得上水清,我看和他那二百五‘表妹’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呢。是不是泉子呀?”

  “我就不明白了,這種事怎么會發生的?這姓羅的是什么好東西啊?噢,把曉影和她親媽一扔不管了,幾年之后找回來再說句對不起就完了?認罪那是本分,可歸根結底他還是個罪人。怎么這一家子就好賴不分啊?還把他當貴客招待?連水清這么明白的人。怎么也…”

  “嘿,你笑什么笑啊,說話。干嘛啊這是?壞人壞事,人人得管,這道理你不懂啊?我是說這世上沒有白馬王子,只有白眼兒王八…哎喲嘿!”

  瞧瞧,本來正切菜練刀工呢,不專心致志,洪衍武這小子非念叨這個。

  結果泉子一樂,他這老臉一紅,一走神,就給手上添了個口子。

  可他也沒法怪別人笑話呀。

  誰能想到往日里精神抖擻、萬事不發愁的洪三爺,居然會被身邊早就存在多年的一位女性弄得神不守舍、萎靡不振呀,這確實是一件挺有趣兒的事。

  “我現在是相信了,你對清兒姐是動真格的了。那既然如此,你就大膽追啊。你現在追求清兒姐還不晚,畢竟還沒聽說,清兒姐和姓羅的會怎么樣,你還有機會。追的上,追不上的,也總比日后后悔強。是不是?”

  旁觀者清,陳力泉的話是一語中的。

  洪衍武一琢磨,對啊,男人嘛,該狠的時候就要狠,老玩形式主義,光看著管什么用啊。

  瞎“汪汪”能解決問題嗎?別忘了,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他媽的繡花!

  再怎么樣,至少兵貴神速的道理是對的。

  現在的局面,可不就是越拖下去越對自己不利嘛。

  這等倆人關系確定了,可就瞎了。

  得嘞,當機立斷,必須付諸行動啊!追!

  可追是追,到底該怎么追啊?

  這個年頭和日后還是很不一樣的。

  男人給女人營造浪漫,表達愛意,講究含蓄。

  絕不能鮮花玫瑰直接上,直眉瞪眼的堵著人家說“我愛你”。

  否則不讓人當成流氓,也多半會讓人覺得你是個神經病。

  特別是水清跟洪衍武還有著六歲的年齡差,骨子里又是個文藝女青年。

  那在這方面,洪衍武就得更注意不能太輕佻,表現得更穩重才行。

  所以既然一個年代有一個年代的特點,洪衍武并不想用什么標新立異的舉動嚇著水清,他就只有采用這個時代最通常的辦法——寫信。

  畢竟那個年代見字如見人。要想讓一個姑娘了解自己,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就是通過文字。

  而且這種辦法還有一個好處,就是通過閱讀了解心意,既增加了想象空間,也避免了面對面的尷尬。

  實事求是的說,這方面對洪衍武來說,其實還真不是什么劣勢。

  因為一,他前世作為四大房企之一的老總,為了面子還是在硬筆書法下過點功夫的,寫出來至少能夠見人。

  比起同時代大多數人狗爬一樣的字兒,已經算漂亮的了。

  其二呢,這個時期人們寫情書,雖然已經不像七十年代那樣,把“愛情”兩個字視為大忌,談到這兩個字只能說“革命友誼”,但內容的表達也依然是挺拘束的。

  往往云里霧里瞎繞半天,很少有人直接說到兩個人的感情的。

  真說到比過去進步的地方,只在于八十年代的青年敢于借用浪漫的詩歌來表達情感了。

  而這也是這個年代詩人紅極一時,詩歌廣受知識份子喜愛的原因,它有實際應用的需要啊。

  具體的例子就是舒婷的《致橡樹》,幾乎只要知道這首詩的人都引用過。

  但反過來說,這也成為了當時人們的局限性。

  往往高明者還懂得抄點普希金、海涅什么的,傻點的只會抱著《詩刊》雜志狂抄。

  那要碰見人家看過的,效果可就要大打折扣了,甚至有時候還會弄巧反拙,反倒顯得自己無才,只懂得拾人牙慧。

  偏偏這一點上,洪衍武是特別有優勢的,因為他有脫離于這個年代的見識啊。

  作詩的本事他不行,可是剽竊歌曲的經驗比較豐富。

  既然他隨便漏點玩意,都能把楊衛帆捧到歌壇頂峰了。

  那再用些腦細胞,把適合做情書的歌詞找出幾首還算回事嗎?

  于是這小子找來信紙和鋼筆,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之勢一揮而就啊。

  好嘛,別看“張天王”這會兒還沒出道兒呢。

  可他未來的一首《情網》就已經被一個卑鄙的人,恬不知恥竊為己有了。

請你再為我點上一盞燭光因為我早已迷失了方向我掩飾不住的慌張在迫不及待地張望生怕這一路是好夢一場而你是一張無邊無際的網輕易就把我困在網中央我越陷越深越迷惘路越走越遠越漫長如何我才能捉住你眼光情愿就這樣守在你身旁情愿就這樣一輩子不忘我打開愛情這扇窗卻看見長夜日凄涼  問你是否會舍得我心傷。

  寫完了洪衍武還自鳴得意地搖頭晃腦呢。

  吹了吹信紙,自己念叨。

  “嘿,家有萬貫不如薄技在身啊。瞧哥們這腦子,我自己都佩服。北島、舒婷算什么,不就是寫詩嗎?對我也就是放個屁的事兒。”

  開二群了,群號:608640021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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