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四合院由來已久,從金代起始,演變沿用至今,在全國乃至世界都赫赫有名。
要說這其中的講究,那可太多了。
單拿代表房主人社會地位的象征大門來講,光憑這個門就可以彰顯房出房主人的家境和尊優程度來。
像除了《清會典事例》中規定的,親王、郡王、世子、貝子這些皇親國戚的“王府門”各有不同規制。官宦人家的“廣亮門”、“金柱門”也有不同講究。百姓里的“蠻子門”、“如意門”、“隨強門”,同樣有門戶高低之別。
因此人們常說的“門第”、“門當戶對”,便是由此得來引申含義。
總之,這四合院里面包含的東西可謂自成一套系統。任何東西的規制、形式、樣式,都值得深究,瓦、木、油、雕,哪一樣活兒也不簡單。
其具體細情,別說當今的人們已經大多不了解,就是在古建行里也不是人人精通,了然于心的。咱們要在此一一羅列,說個明白也并不現實。
不過,要是來形容一下洪家宅院面積和范圍,咱們只需先把兩個量化詞搞清楚便好。那就是“進”和“跨”。
大家都知道,“四合院”是對京師獨有的合院建筑形式的一種統稱。
“四”指的是“東南西北”四面,“合”即四面房屋聚合在一起,圍成一個“口”字形。
只要符合這兩樣要求,都可以叫做“四合院”。
可人因貧富不同,住宅的規格必然也不同。這種簡單形制的四面圍房的一個小院兒,其實只能滿足小門小戶的需求。
像貴族、官員、有錢人家的私宅往往會有數重院落,正房前有軒廊,后有抱廈,東西各有廂房,豪華寬敞。院落內外還有不少附加設施,還都帶著花園。
這樣極其復雜的四合院又該怎么用語言確切地表達和區別呢?
那就在這個“進”和“跨”字上了。
簡單來說,可以把“進”當成一套四合院院的“經線”來講,它代表了宅院的縱深。
一個由四面房屋圍成的庭院,為四合院的基本單元,稱為一進四合院,。如果哪個宅子有圍成兩個院落,即為兩進四合院,有三個院落則為三進四合院,以此類推。
朝的權貴,多的能達到七進、八進,“一入侯門深似海”之說不是空言。
只是由于空間的實際限制,可并不是所有宅院都能無限以縱向發展的,于是一些大宅院便出現了橫向結構 這就是“進”相對的,“跨”的概念。它可以當做“緯線”來講,指的是寬度。
其道理和“進”一樣,有多少左右的并聯的院子,就有多少“跨”。
通常將沿中軸線布局的院落稱為“中路”,分居兩側的院落則根據方向分布,而稱為“某路”跨院。
如以洪家老宅為例。
由于煤市街是南北朝向的大街,他們家在街西邊。
且因為經過幾代人擴建,把中路院落逐漸完善到了有大門,有影壁,有外院,有二門,有內院,三進院,再加一個后院的規模。
他們家的老宅便可以稱之為“坐西朝東的四進四合院”了。
當然,這種朝向正房的方位也是坐西朝東,肯定比坐北朝南的正統院落要次一等。老話怎么說的?“有錢不住東南房,東不暖來夏不涼嘛”。
可洪家后來又用逐漸加蓋的幾個北路跨院彌補了這種不足。
雖然未能把周邊有的人家并列進來,實現空間應用的最大化,新增部分有些不太齊整,猶如一束散花。
但畢竟瑕不掩瑜,這些跨院無疑使得整體院落的功能性愈加完善。
讓洪家最終成為了有門房、有賬房、有車馬房、有挑夫班、有私塾、有客廳、有花廳、有餐廳、有庫房、有廚房、有廁所、有園林、有洋樓的“深宅大院”。
實際上到洪祿承一代,洪家的建筑規模已經堪比王府和皇親國戚的府邸了,房屋高大,院落重疊,前廊后廈,院園相通,說起來很有點“城南第一家”的意思。
這也就難怪宅門里能容納下百十個工人,給每位領導都配上獨立的辦公室,最終還能勻出兩棟樓住著三十多戶人家了。
那么自不必說,這么大的房子那要想都好好瞧瞧,還真得耗費不少的時間。
其實外院最沒什么可說的。
“門房”換湯不換藥的被改成了街道廠的“傳達室”。外院兒南北兩邊各兩間廂房被充當了庫房,那一排坐東朝西的“倒坐房”其余的房間,原本是洪家的外賬房和男仆的住處,則成為了街道廠充當堆積成品貨物,打包裝的“出貨處”。
這些地方,洪祿承帶著大家只是推開了房門走馬觀花地瞅過兩眼便算了。
真正讓洪祿承長期駐足的,是繞過洪家的影壁,進入垂花門之后。
這垂花門可不是普通的門,必須建在四合院的中軸線上。
舊時稱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二門”就指的是這個垂花門。它的功用實際是用來區別內宅與外宅的關鍵之門。
垂花門在形制上多為一殿一卷式,即由一個尖形頂與一個卷棚組合而成。它的門扇則一般是四扇門,上貼斗方。
除紅白喜事、貴客光臨等大事外,這四扇門平日是不開的,充當了內宅影壁的作用,家人出入都走側面。
所以也正是從進入這道門之后起,從抄手游廊步入最寬闊的內院之后。洪祿承和王蘊琳為時光塵封多年的記憶,一點點復蘇了。
大型四合院,二進院落中的北房多做接待貴客的廳堂。小型四合院沒有多余的房間,只好將這一功能安排在北屋的中廳,兩側套房仍然住人。
舊時內宅的居住分配是十分嚴格的,正房是院內最重要的建筑物。由于祖宗牌位及堂屋設在正房中間,所以它在全宅中所處地位最高。
洪家的二進內院必然是最高規制,西邊的正房是“七正四耳”,東西兩側廂房是“五正雙耳”,光這一個院子就有足足二十五間房。比整個觀音院東院大了一倍半。
這個院兒里,正房前面的兩棵桂花樹也都有年頭了,主干枝丫都趕上了成年人的腿,而且因為是南方的樹種,長在京城十分難得。在它們郁郁蔥蔥的籠罩下,正房也被襯托的愈加莊重、雅致。
只可惜,街道廠有點焚琴煮鶴的唐突。為了圖前面工人,和后面領導吃飯方便,除了東西廂房作為裁紙車間使用,竟然還把這一溜兒正房改作了工廠食堂。
在洪祿承和王蘊琳的眼里,原本是神龕的地方變作了售飯窗口,過去常年散發的檀香氣息已被濃濃遺留的蔥花氣味所取代。
正房前,平滑的水泥地面讓人很難找到草的痕跡了。而且居然被接出了兩處自來水管兒。
這讓他們瞬間體味到滄海桑田的變遷,感受到了時間的威力。
“爸,這四合院不都應該是紅綠相間的么?咱們家這柱子的顏色怎么是黑的啊?不過別說,這樣倒也挺好看的,顯得莊重…”
就在洪祿承和王蘊琳望著滿地油膩的正房地面頻頻搖頭的時候,洪衍武突然提問了。
但他這個問題倒是很有意思,就連洪衍爭和陳力泉也關注地望了過來。顯然他們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洪祿承和王蘊琳先都不約而同地對視著笑了笑,才由洪祿承回答。
“這就你不懂了。紅青油飾哪兒是一般人家能用的?那得是皇親國戚或是公侯貴胄才能用的。你母親的娘家夠格。咱們家是商人,也就只能是素油黑飾了。”
幾個小輩的這下恍然大悟。特別是洪衍武,他這才明白為什么山西平遙的王家大院兒和山西祁縣的喬家大院兒,無疑例外的門窗廊柱,都是那個顏色了。
因為就和他們家一樣。那些家主也都是商人,不能用紅青油。
至于當今已經演變成凡古建必用紅色綠色,那純屬是不懂裝懂的胡來了。
僭越如今倒是談不上,但在文化上,卻無疑失去了本味和真實。而且把紅青油也拉下了檔次,顯得相當艷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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