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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9.月球戰場的驟變

  既然情緒尤其容易崩潰的老媽都已經知道了,并且沒做過分大的反應,那么,向父親的告別,在想象中就變得容易了很多。

  韓青禹放好行李后看了看墻上的掛鐘,離午飯還有一些時間,想了想后,決定干脆直接去菜地里找他。

  否則就得等老爸回來說,那等于還要當著老媽的面,再道一次別。

  誰知道張潔霞同志在有韓友山同志在場的情況下,會不會情緒更加軟弱,更加嬌氣和難以安撫呢?

  父子之間的對話,還是單獨說的好,韓青禹拿家里的大瓷茶缸泡了一杯熱茶,蓋好蓋子,端上交代一聲就出門了。

  “就當是去給老爸送水了,嗯,像小時候那樣。”他想著。

  以前讀書的時候吧,韓青禹每到周末放學,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問老媽,我爸在地里忙嗎?要是老媽說在,他就泡上一大缸熱茶,給老爸送去,到地再幫忙干點兒活,或者摸點兒田螺和泥鰍,等夕陽西下,一起回家。

  自留地離家并不遠,就在村莊側面,韓青禹端著茶缸,很快看到了梯田起伏的田埂和山田間一垛垛秋收后堆積的稻草。

  一路上扛著鋤頭扁擔路過的村民們打著招呼,像是都有著并不遙遠的印象與記憶,說:“又給你爸送水了,青子?”

  “嗯。叔你這擔子可夠重的啊,厲害了,后程得小心點兒,我剛下來,小路上有幾步黃泥濕了水,滑的很。”韓青禹認真回應。

  這種對話給韓青禹的感覺很神奇,就像是真的回到了那時候,那段平靜的鄉村歲月里。

  他很快就看到韓友山了。

  老爸在田埂一頭的大石塊上背對來向坐著呢,手上夾了根煙緩緩抽著,放在一旁的鋤頭兩面干凈,還沒粘過泥的樣子。

  他甚至沒聽到韓青禹走近的腳步和秋天枯草被踩碎聲音。

  “爸。”韓青禹站在側后方開口喊了一聲。

  韓友山轉頭,看到兒子手里的茶缸了,沒說話,先接過去,低頭吹開茶葉,喝了一口,再一口,抬頭說:“要走了,對吧?”

  韓青禹愣了一下,原來老爸早就已經知道了,具體他是怎么知道的,來不及多思考了,難怪這鋤頭還是干凈的呢…韓青禹點頭坐下說:“嗯,明個兒凌晨走。”

  “東西都收拾好了?”韓友山遞過來一根煙,記憶中這似乎是第一次,或者最多第二次,哪怕他其實早就知道他們一群人中好幾個抽煙,自己兒子偶爾也會點一根。

  韓青禹小小的緊張了一下,接過來,“嗯。”

  “跟你媽說過了?”老爸掏出一個滾輪火機,打了火遞過來。

  韓青禹小心翼翼就火點了煙,拿著沒敢真吸,“說了。”

  “那她,還好伐?”

  “還行,跟以前幾次差不多,不算特別嚴重。”

  “嗯,那就好。”韓友山又抽了一口煙,說:“伱沒跟她說全吧?”

  韓青禹:“什么?”

  “什么什么啊?你們這次在火星,其實壓根就沒贏,你們遇著一個很大很厲害的東西了對吧?厲害到你和粉毛小老外上去都干不過,只一下就被干飛了。”韓友山突然這樣說。

  他怎么知道的?韓青禹錯愕了一下。

  “所以,你這次其實傷得很重吧,青子?你們是拼死才跑回來的,回來治傷,同時也再看看我們。然后,很快你們還得去干那個大家伙。”

  韓友山說著,漸漸偏頭去看遠處的山峰。

  原來老爸早就知道了,早在回來的第一天,吃那頓很遲的晚飯的時候,他就已經完全看懂了佩格芒特拿著鍋鏟,伊伊哇哇的比劃。

  然后,他既沒說破,也撐住了沒問,一直到今天。

  他給了兒子平靜亦如過往的四天,去完成這場其實內心沉重的告別,讓他家的青子,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哄著自己四天,尤其哄著張潔霞,直到他不得不再次出征。

  “原來是這樣。”韓青禹腦海中乍然回憶起那次拍的全家福里,除了他們,其實還有兩處,是父親韓友山紅著眼眶努力笑著的畫面,他當時主觀忽略了那兩個細節,還以為是老爸因為太開心,動了情緒呢。

  原來早在當時,父親就已經知道了一切。

  他才是瞞到天衣無縫的那一個。

  “那大玩意是普嗒爾吧?南極洲那次來過一只那種大大尖?電視上放過的。我記得有一次小飛說過,那次那只是傳送受了重傷來的,怎么,這次來的沒擠著?”韓友山繼續問。

  “沒。”韓青禹回答。

  “那估計是挺麻煩,挺難。”

  “是的。”

  “那,陳軍團長他,身體好些了沒有啊?我記得上次南極洲,就是他老人家,最后給普嗒爾砍死的吧?”韓友山追問,目光懇切地看來。

  韓青禹苦笑,緩緩搖了搖頭。

  那就沒什么可以寄望的了,那就意味著,那具強大普嗒爾,最終還得他們家青子,帶人去拼。

  而拼,目前看大概率是拼不過的…

  韓友山努力緩了緩,大口大口地吹氣,好一會兒,才雙手支撐站起來:

  “走了,回家吃飯去吧。”

  說完他抓起茶缸,轉身往家方向走去。

  韓青禹連忙拎起鋤頭跟上。

  “我沒事,關鍵要哄好你媽。”老爸走著突然說。

  “嗯”,韓青禹猶豫了一下,“萬一,以后…”

  “以后我會照顧好的。”韓友山說的很果斷,然后吸了一下鼻子。

  “不光我媽,你自己也得…”

  “放心吧!你爸堅強著呢。”韓友山說著,又用力吹了一口氣。

  這很難,難在面對這場即將到來的絕望戰斗,他甚至不能像高考落榜或者別的什么事情那般,以一個父親的寬厚、包容和理解,安慰兒子,沒事,不行咱就再來,或者,不行咱就不弄了,保重身體才最重要。

  這一次,他的兒子,沒有退路,必然要戰至最后。

  因為他本身就站在人類戰力的巔峰,現在的藍星,已經沒有人能替他頂上去。也沒有別的希望,因為他也是希望本身。

  在家的第四天,傍晚,飯后。

  蔚藍匯總的情報信息再次傳來。

  一:火星仍無消息。

  二:奇跡號太空站意外監測到大尖艦隊大規模運動跡象,方向直指月球。

  蔚藍判斷:正如之前所擔心的那樣,普嗒爾本身,應該知道遺骨相關的信息,而且它通過牽引抵達的真正目的,大概率就是為此而來。

  三:火星撤離艦隊冒險主動窺探之前感覺到大規模能量爆發的區域,一直到它們到達該區域,那里的巨大能量波動依然沒有完全消散。

  蔚藍判斷:

  達到這一層級的能量波動和這樣的余波,大概率不是普嗒爾無端的爆發或者大尖艦隊的集體啟動,能夠造成的。

  最可怕的推理指向,是它們不久前剛在這里完成了又一次牽引。

  如果推理正確,這也正好可以解釋,它們之前為什么突然消失,突然不再繼續追擊火星撤離艦隊。

  而它們此次進行牽引的主體,應該就是那艘超級巨艦。在人類忽略的細節里,那艘巨艦本身,就是一座可移動的超級牽引場。

  毫無疑問,這是一份在絕望之上,更加令人感到絕望的戰報。

  在收到這份戰報的六個小時后,

  那艘編號ca117的人類源能飛船,在凌晨的夜色和星光下,離開了這座名為封龍岙的小山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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