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鐵甲的舉動,現在回想其實很容易理解,是她幫了我媽,不然我媽應該早就摔下來了。韓青禹有些慚愧,尷尬看了看人群分開的出口,以及不遠處那棟新樓。
韓青禹可不是一個犯了錯不認錯,不道歉的人,帶著歉疚,他在老媽染血的注視下,邁步向前走去。
一步邁出,目光隨轉,韓青禹有些不合時宜地,突然先意識到了另一件事,眼前這些,是他的士兵。
而現在,是他蘇醒及失憶之后,第一次直接跟他們照面。
溪流鋒銳的精銳部隊在從大洋洲戰場回來后做了一部分人員更替,以穩固第三固定探索地的防御,回去了包括西奧爾多在內一部分高端戰力。不過在人數方面,反而還增加了一些,目前一共是200人,守衛著封龍岙。
戰力序列:吳恤、銹妹、小王爺…
以攻防小組為單位,200人全部到位,主體呈一個半圓形分散站位,無聲注視著韓青禹。裝置、武器,每一個人身上都裝備整齊。
這證明他們連睡覺都沒有解除戰斗準備狀態。
青少校現在是什么情況,溪流鋒銳的戰士們自然都是已經知道的,這事既然他們在這,就瞞不了。
這樣帶來的感覺會有些微妙,他們為他的蘇醒而激動,偶爾會感覺有趣,但是同時,也不免有些擔心和無措。
“是記憶回歸十九歲的青少校啊,是沒有經歷過戰場的青少校,我們的King,他現在不認識我們。”
“甚至不認識這個世界。”
“要不要打個招呼啊?”韓青禹在心底緊張慌亂了一下,眼前才200人而已,就已經感覺氣勢很懾人了,要是一萬人,全部武裝列隊…那可怎么辦?
這情況相當于一個十九歲的普通少年一覺醒來,突然被告知他擁有一支規模上萬的人類特殊武裝,而且這支武裝剽悍、強大,哪怕放眼全世界,都是超級精銳。
“算了,既然他們不吭聲,我也先穩住。”韓青禹也不知道自己以前面對他們是什么風格,怕做錯了丟人,強撐一下,板起臉,控制步伐不緊不慢繼續向前走去。
盧比阿渣在人群探了探身,他現在是源能飛船駕駛員了,之前也跟青少校也說過幾句話。
“青少校你快點去哄沈少尉吧。”盧比阿渣剛看著鐵甲委屈走進新樓,轉回來著急想說。
銹妹曾經救過盧比阿渣的命,在不義之城最初的混戰中,以一個類似天神的姿態,降臨在他身前。所以,相比其他人,盧比阿渣一直總是更在意和關切著她。
他覺得這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話。
但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嘴巴已經被身后伸來的一只手死死捂住了,然后整個身體被掰回去。
一直到青少校走出了人群,走進新樓,那只手才松開。
食糧叔眼睛里既擔心又憤怒,瞪著他。
“叔?我…”盧比阿渣表情還是茫然。
食糧叔不說話,一把掐住他后脖子,把他拖到后山坡下。
“你在做什么,蠢貨?”許十良有些后怕說:“你知道你剛才在做什么嗎?”
“我,我只是也想提醒一下青少校。”
“也?!輪得到你嗎?笨蛋。你沒看見連溫少尉都很小聲在說話嗎?沒看見除他之外,他們自己團隊里的人,小王爺、賀堂堂、楊清白…又有誰出聲了?”
“還有阿姨。”盧比阿渣小聲頂嘴說道。
“啪!”許十良終于忍不住,踹了他小腿一腳。
有些事盧比阿渣意識不到,是因為它目前還很微妙,但是像許十良這樣一個曾有過蔚藍和不義之稱雙重經歷的人,其實是一開始就能感覺到的。
曾經的溪流鋒銳,幾乎完全無需強調內部政治和管控…因為那時候的青少校,整體太強大也太可怕了,擁有幾乎碾壓一切的魅力和向心力。
只要他站在那里,就是激奮、團結,萬眾一心。
而現在他失憶了,據說可能回歸了踏入源能世界之前的狀態,現在的他在戰力方面有沒有變化,暫時還不清楚,但是已經可以確定,戰斗經驗和意識丟失,人類巔峰的氣質丟失…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它是大事,很大很大,不管對于溪流鋒銳還是這個尚處在內外雙重威脅中的世界,都是如此。很多人之所以目前沒感覺太嚴重,沒去想他可能引發的連鎖反應,各種微妙分化,是因為溫少尉和小王爺巧妙地淡化了它,沒讓更多人感覺到。
尤其他們沒讓青少校本人,以及他的家人感覺到。
實際情況,這段時間來,哪怕是溪流鋒銳在這里的這些親信精銳,都一直無法自由對外通訊。
“還好吳恤中尉的狀態,及時恢復和崛起了啊,這太關鍵了。”許十良在心底其實早就已經在心里全盤思考過了,也意識到了目前情勢的微妙。
所以,在剛才的情況下,當戰士們第一次集體面對“十九歲的青少校”,如果盧比阿渣,一個普通士兵,真的走出去了,當眾“勸導”他。
十九歲的青少校也許不會介意,或可能他很親和,或他可能會有點無措。
但是,盧比阿渣必然招來溫少尉和小王爺的怒火。
新樓一層,最里側左手邊的房間,燈開著,黑色的鐵甲其實很怕黑,現在無聲坐在靠墻角的地上。
銹妹其實能夠理解青子剛才的舉動,“畢竟他失憶了,那是他的媽媽,而我…”
銹妹難過的是,自己終究還是被青子當成了怪物。
她挨了那四腳,身體并不太痛,更沒有受傷,但是心里好難過,好難過,以至于當時,她整個人都是懵的。
曾經那樣親近的關系,一直依賴的人,突然間變成陌生人了。這對沈宜秀而言其實是很大的恐慌和無助。
再要重新認識,銹妹不知道,這一次事情還會不會像當初那樣,重新建立感情。
畢竟第一次見面,她就被當成了怪物。
“我嚇著你了,對不起,青子。我出不來呀,青子,怎么辦?”銹妹小聲的啜泣著,突然感覺到眼淚流下來,但是沒有辦法去擦。
然后,腳步聲。
有些緩慢和小心翼翼地腳步聲。
韓青禹猶豫出現在門口的時候,鐵甲咔噠噠轉過去不看他。
“銹妹。”韓青禹試著喊了一聲,有些不熟練,有些生澀。
鐵甲不吭聲,除了偶爾抽一下鼻子。
“對不起啊,是我不對。”韓青禹用一種哄小孩的語氣說,說著走進來,一樣靠墻邊坐下,“還有,謝謝你這段時間一直守著,保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