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青子他爸。”張潔霞把擰好的熱毛巾遞過去,靠近,小聲說:“你聽過呆二神嗎?”
“什么?什么呆二神?”下地幫村鄰打了一天稻谷的韓友山一邊擦著脖子,一邊轉頭,困惑反問道。
帶著汗水和泥土的毛巾在臉盆里“嘩啦”翻擰著,浮起來幾片碎草葉。
“說是天上的一個神,叫呆二神。”張潔霞一邊端了臉盆去換水,一邊小聲快速說:“大尖那邊的,能站在天上。”
“哎你,那玩意怎么能是神呢?那玩意吃人的啊!”一聽竟然是大尖那邊的,韓友山立即急起來。
“我知道啊,電視里都看過,可是今天你下地的時候吧,村頭來了一個傳教的人,說大尖其實都是神。”
“什么?!”
“大尖神。”張潔霞說:“他還說,就是咱因為咱人類太壞了,神才降下懲罰的,那個呆二神已經在全世界好些地方現出過法身了,只是蔚藍瞞著咱們而已。還有,蔚藍也動不了呆二神。總之只有信了它的人,最后才能被保佑,赦免…就是能活的意思。”
“所以?”韓友山一把拉住妻子,警惕問:“咱村里有人信了嗎?”
“…嗯。當時聽完,好些人報名來著。因為,你是沒看到啊,傳教的那個人他,是拿來呆二神站在天上的大照片出來的,好幾張呢!而且他一跳就是五米多高,大李家的那個大石磨,他一只手,隨手就舉起來了!”
“那你呢…你不會也信了吧?!”韓友山眼神急了,手上不自覺用力,攥得張潔霞手腕有些生疼。
“我,我就隨口說了一下,我,我也信。”張潔霞語氣弱了一下,接著脖子一梗激動起來,“那我還不是為了咱青子,尋個保佑啊,這世道,他在外頭也沒個消息,你知道我每天多怕嗎?”
說完,當媽的眼淚下來。
“我知道啊。”韓友山的手上和語氣,一下同時軟下來,抬手拍了拍妻子后背說:“但是青子媽,你得知道,咱青子是在部隊啊,明白這啥意思嗎?意思咱青子是政府的人。政府說大尖是外星人入侵,要打大尖,你遇上這事不說去報案也就算了,你,你怎么能去信大尖呢?!這要是被部隊知道了,青子怎么辦?!”
“我…哎呀,我當時沒想到這個。”張潔霞一下慌了,急得要哭,說:“這可怎么辦?!我,我簽名,按手印了。”
“…”照以前的思維,按手印可是大事,韓友山猶豫思索了一下,問:“那人走了嗎?”
“估計還沒,剛我回來的時候,他還在大李家院里呢。”張潔霞失神狀態說。
“好,那你就在家待著別亂跑,我去找他拿回來撕了。”韓友山丟了手上毛巾說:“就說咱再想想,先不信了。”
“嗯。”張潔霞木木點頭,看著丈夫的背影出門…一直到韓友山走到院里,她才猛地反應過來,著急擔心喊:“青子他爸。”
“嗯?”韓友山回頭。
“那人可厲害!而且,說是呆二神親選的人呢!萬一他要是不同意,你可千萬別跟他硬來…”
似乎一直到這一刻,張潔霞才完全回過神來,意識到一個號召信奉大尖的人,其實是那么的詭異和可怕。
她懊悔極了,無措極了。
就這時候,“啪啪啪啪啪…”一陣激烈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最后沖進韓家院子。
是鄰居馬家的媳婦,一見到韓友山和張潔霞,她馬上吊著嗓子慌神喊:“出事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韓友山也緊張起來。
“打,打死了。”
“什么?!誰死了?”
“呆二神親選那個人,被打死了。”馬家媳婦說到這頓住,抬手像是做賊似的先弱弱指了指韓家屋子,接著模擬說:“被你們家龍池大師,啪,一巴掌呼死了。”
韓友山:“…”
張潔霞:“…”
事實,事情具體的過程,大概是這樣的。在張潔霞回家后,傳教的人并沒有離開,而是繼續在村里傳教,然后老和尚不知什么時候也來了,就坐在旁邊聽。
沒多久,王村長著急忙慌跑到大李家。大概因為和韓家一樣,考慮兒子在部隊,王村長找傳教人提出要拿回妻子按的手印,同時壯起膽子,要求對方離開,說再不離開就報案。
傳教人說了幾句說不通,立即變臉,指說因為王村長這樣觸犯了呆二神,要懲罰他。
他變得很兇,朝王村長沖去,快得跟豹子一樣。
村民們都嚇壞了。
然后,“啪”,橫向撇過來一只巴掌。
“就一巴掌,他就死那了。”
“你們家老和尚還沒事人一樣,站那說哦彌陀佛,你個畜牲。”
馬家媳婦滿眼恐慌。
也不知是因為老和尚打死了呆二神親選的人,怕惹來災禍報復,還是因為突然意識到,韓家的老和尚怎么那么厲害?!
“…”韓友山和張潔霞互相看了看。
“我去看看。”幾秒后,韓友山努力沉著說。
“嗯,你,咱把大師帶回來。”張潔霞眼神擔心。
“誒。”
韓友山邁步出門的時候,其實是帶著很大決心和擔當的。
一方面老和尚的身份,突然變得很可疑,很讓人不安。
另一方面,這事后面會怎么發展,他現在并不知道。
但是至少一點是確定的,他不能讓老和尚自己去面對…就老頭那情況,可能過會兒都不知道自己干過什么。
等韓友山跑到大李家的時候…
一隊穿著電視上蔚藍作戰服的超級人類戰士,正在收斂傳教人的尸體。
村民們縮在一旁不敢吭聲。
老和尚也安靜站在村里堆里看著,不過戰士們偶爾看向他的眼神,滿是恭敬和崇敬。
“你好。”見到韓友山出現,一名高個的軍官立即上前敬禮問候。
“啊,你,你好。”韓友山手足有些無措,也不知道應該還禮,還是干嘛,臉色慌亂。
“別擔心,后續的問題我們都會處理好。”軍官說,然后轉頭看了老和尚一眼,轉回繼續道:“不過我們姜…龍池大師,還得繼續拜托你們。”
“嗯,這沒事,這本來就是應該的。”韓友山猛地注意到了,高個軍官剛說“我們姜”…壯了壯膽子,韓友山小聲問:“但是他,我家龍池大師他,以前到底是什么人啊?”
“…”軍官猶豫了一下,轉頭和戰友們交換了一下眼神,轉回小聲說:“蔚藍上將。”
上將?!蔚藍的上將?!
韓友山呆滯愣住。
一旁的村民們全都愣住。
就算見識再少,他們看過電視,聽過廣播,大概也能明白這是個很大很大的人物。
高個軍官轉頭,目光看了看在場的人,關于這件事,上級其實并沒有明確說過,它是不能說的,只是以前潛意識覺得應該不說比較好,實際沒機會接觸,他們也沒機會去跟韓家人說。
現在他說了。
“那,那他打得過那個呆二神嗎?剛這人說呆二神天上天下都無敵…”
一旁的王村長打破了安靜的局面,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有人打得過。”軍官堅定說。
“誰啊?!”
“是不是電視上砍飛船那個人,咱華系亞的軍團長?”
“那他啥時候去砍啊?”
“那電視還放嗎?這回。”
村民們一股腦兒擁上來,翹著頭,熱切期待問。
山民樸實而讓人無奈的邏輯,他們現在已經惹上呆二神了…那當然就不信它了,進一步希望它被砍死,打破傳教人的謊言,打破心理的恐懼。
軍官這邊沒出聲。
韓友山畢竟是跟人武部的領導們接觸過的,立即自我理解,這個大概不能說,或面前的蔚藍領導其實也不知道…
他想了想,轉移話題,順便把心事提出來說:“那個,蔚藍首長同志。”
軍官感覺他好像有什么請求,立即道:“您請說。”
“誒。”韓友山尷尬笑一下,“我啊,有個兒子在部隊…已經很久沒有消息了。首長你看,要是方便,能不能幫我打聽一下啊?”
”在什么部隊?叫什么?“軍官覺得對方說不定是蔚藍的,就算不是,沖姜上將的情分,能幫忙也一定要幫。
”特種部隊。“韓友山激動說:“叫韓青禹。”
“哦…你說他叫什么?
”高個軍官連同他身后的十幾名戰士,這一刻集體呆滯。
“韓青禹。韓是姓韓的韓,青是青蛇的青,然后大禹的禹,不是下雨那個雨…”韓友山努力說明著。
“他,多大?”軍官木木打斷問。
“23,馬上24了。”
“…”高個軍官轉回去,跟戰友們面面相覷,百分之九十九是他了…前蔚藍,現溪流鋒銳,The青少校。
“首長,首長?”韓友山小聲喊了兩聲。
“誒!”軍官回身,看向面前這位樸實的山民,The青少校的父親。
“你看,這樣能打聽嗎?”
“…我,我試試。”
這事到底能不能說啊!高個軍官想了想,這事之前上面連他們都沒告訴,怕不是最高級別的機密,所以,大概還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