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納季說,他不認為蔚藍的體制能夠帶領人類走向勝利,而且至今依然堅持這一觀點。
由各國政府來掌握本國的源能武裝,從而肢解蔚藍的權力體系,使它變成一個類似聯合國的存在——這是他們所選擇的一種嘗試。
為此,他們不惜武力支持一個世俗政客,以求用熊占里的成功實現,點燃全球源能武力格局的變化。
結果早已出來,他們失敗了。
而今,任何的嘗試,也都已經來不及。
因為在人類持續抵抗了近百年時間后,大尖文明的大規模入侵,終于還是來了,以一場蓋頂全球27城的試探攻勢,正式揭開了序幕。
這樣想來,根納季的心里,現在應該很絕望才對。
是的,他感到絕望、無助,痛苦和哀傷。但是這一切,并不影響一件事——不影響他去盡一個人類超級武力最后的責任,去為這個世界,他的民族,以及腳下這片土地上所有的人民…帶著絕望,向大尖揮刀。
…就算他認為最終的結果,人類幾乎一定會走向失敗和毀滅。
目標冬宮,超級武力的奔襲速度和可以做的線路選擇,讓他們用腳,即能超過任何一種常規交通工具。
“遺憾嗎?”如風的奔跑中,斯捷潘突然轉頭問了一句,他剛完成了對第十代裝置的了解和適應。
這很重要,因為他們即將面對的敵人,是紅肩,任何一絲對源能潮涌強度和轉化效率的把控,都會在瞬息之間決定生死勝負。
“不。”根納季沒有轉頭,看著前方,面色沉靜說:“其實我很慶幸,我們失敗了。”
這是他們第一次討論這個問題。在之前被關押的幾個月時間里,他們的牢房相鄰,有一個巴掌大的窗口可以互相喊話,但是他們之間并沒有說過話,更沒有就那場失敗做過任何探討。
“所以你認為我們錯了?”聽到答案的斯捷潘錯愕了一下。
“不,我不這樣認為,只是時間點不對。如果那個時候我們成功了,全世界各方面軍都陷入混亂…然后大尖到來”,根納季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天空,那個巨大的大尖飛船群,說:“那樣,情況只會比現在更糟。”
說話的同時,根納季也在不斷的變速和轉向中,完成了對新裝置的適應。
第十代裝置所帶來提升比想象中更大,這讓他稍有些激動。
“好吧。”斯捷潘點頭認同了這一觀點,抬頭。
舊日熟悉的城區和街道,出現在他們面前。
圣彼得堡是一座很大的城市,以前,當他們來到這里,他們總是會叫上幾個老伙計,一起去街邊的酒館喝上幾杯,然后在深夜,醉醺醺地游蕩在寒風凜冽的街道上。
而今,城市已經毀了。
只有斯捷潘曾經喝醉掉下去過的涅瓦河,依然平靜地流淌著。
“烏拉!”
“烏拉!”
成千上萬的奔跑的人群,和一隊又一隊飛馳的卡車,在同一個方向上,向著冬宮廣場前進。
他們呼喊咆哮著。
那里面有根納季和斯捷潘以前的兵。在分裂戰爭結束后,哪怕是那些選擇追隨他們的戰士,絕大多數也都被赦免了“主要”罪責…
關于這一點,據說是華系亞前來平叛的那位軍團長,在率軍回去之前,先組織進行了一場“獨裁”審判。
他說:下面拿刀的兵,哪懂那么多。
蔚藍也拿他沒辦法。
不去看戰士們的臉,斯捷潘和根納季跑進街道和人群。
然后,一路不斷超越人群。
不斷超越街面上疾馳的車輛。
“我,他們!”沿途終于有士兵勉強看清了兩人的樣子,驚愕地大喊起來。
然后,“是斯捷潘中將和根納季上將!”
連觀察帶猜測,有人準確地喊出來了。這其實并不難,因為熊占里方面軍的超級武力,并沒有那么多。
沿街漫長的隊伍里,出現了短暫的騷動。
因為除了蔚藍將軍和超級武力之外,如今跟在斯捷潘和根納季身后的注腳還有:背叛者,囚犯。
他們出來了。
他們,正在奔向戰場。
…這就足夠了。
騷動只持續了也許不到十秒,戰士們果斷結束無謂的情緒和思考,開始努力追隨他們的腳步,同時開始呼喊:
“烏拉!根納季!”
“烏拉!斯捷潘!”
“烏拉!熊占里的將軍!”
“烏拉!”
“烏拉!斯拉夫榮耀的超級!”
呼喊聲中,斯捷潘又看了根納季一眼,“我說,有個事最好先決定好,如果打完這一仗沒有死,我們真的回去監獄嗎?”
“我…當然。”根納季頓了頓說:“你呢?”
“我當然不回去。”斯捷潘嘴角咧開一下,說:“對于我們這樣的武力而言,回去本身就是一種浪費,不是嗎?”
在剛才和阿歷克塞的對話中,兩個人里明明是他,用篤定的語氣說了請放心,如果沒死,我們一定會回到這里。
“我想如果真的無處可去,我也許可以去找溪流鋒銳,他們是叫這樣一個名字,對吧?”斯捷潘繼續說:“然后我打算告訴那個小子,正是因為當時那場戰斗,我在場,被折服了,所以才選擇去他那里…”
名聲一向不太好的中將先生,無恥地說著。
似乎早就知道事情會是這樣,根納季無奈地笑一下,沒有說話。
大尖群和熊占里方面軍的外圍混戰,呈現在他們面前。
他們沖進去,在戰士們不及給出反應的瞬間,經過,斬殺沿途的大尖,一路沖向戰斗核心區域。
冬宮,廣場。
事實廣場仍在,冬宮卻已經約等于不存在了。
巨大的建筑群幾乎整體被毀,只剩一部分殘缺的墻壁和石柱,依然矗立,化身仿佛古老角斗場的圍墻和裝飾。
冬宮已是戰場,戰場里,蔚藍熊占里方面軍超級戰力米哈依爾,帶領著頂級戰力和精銳小隊們,正在拼死糾纏一具紅肩。
每一處迂回的殘破建筑都成為發起進攻或者撤退的掩護,在戰力懸殊的情況下,他們沒有任何擊殺意圖,盡一切所能,只求把這具紅肩吸引,分隔在這里。
造成擊殺的希望,在外面的廣場上。
那里,熊占里方面軍另一名超級戰力,雙S級安東少將,正帶領最強的頂級們,與成千上萬準備赴死的戰士一起,決死纏殺另一具紅肩。
熊占里現有的超級戰力,安東是最年輕的,但也是伊萬之后最強的。
“幾率依然很小。”
“也許能撐到華系亞的盟友趕到。”
“也許…”
米哈依爾手捂著流血的胸口,這里是新傷,也是舊傷。在之前的分裂戰爭中,他曾與斯捷潘正面捉對廝殺,這處舊傷,就是斯捷潘留下的。
但是這一刻,米哈依爾有些想念那個混賬了。
“好吧,原諒你了。”米哈依爾想道。
畢竟那個混賬打起架來一向瘋狂,一向都不顧一切。
冬宮廣場。
建成已經超過150年的亞歷山大紀念柱,此時只剩底部不到4米,依然還屹立著,上面部分已經斷成幾截,倒在地上。
柱頂雕刻的天使也摔在地上,十字架斷裂,翅膀破碎,“他”倒在密密麻麻的戰士們的軀體之間,被地面流淌的鮮血染紅。
無數奔跑的腳步,無數次來回,繞過他,越過他。
“他”無聲地,看著這一切。
側面,舊參謀總部大樓已經垮塌了,只剩一截半圓形的墻,殘破脆弱,看起來隨時可能倒下。
而大馬爾斯大街和涅瓦大街上,熊占里無畏的戰士們,依然呼喊著,前赴后繼地沖進戰場,沖向對面的大尖群。
“砰!”
“退后,不要過來。”安東少將橫飛在空中,偏頭痛苦的大喊。
一隊戰士在他眼前死去。
紅肩完成殺戮,把柱劍往后一揚,側肩,傾斜身體向安東沖來。
“轟!”安東在殘余的亞歷山大紀念柱上蹬了一腳。
石柱最后的部分,呼嘯著向后飛去。
安東反沖,凌空源能爆發,但是不往上躍,他在激射的過程中將身體向地面傾斜,將雙手合握的戰刀傾斜…
這讓他的這一刀,變成從左側低處,向右上揮斬。
他斬的是紅肩的膝部。
這讓他幾乎倒立的身體,大部分暴露在危險中。
安東不顧這些。
因為,他要把紅肩斬起來。
到目前為止所有的戰斗和策略,都是為了這一目標:讓紅肩在靠近就參謀總部大樓半圓殘壁的位置騰空。
“當!”死鐵交擊。
安東的戰刀被一個類似高爾夫,擊球的動作砸回,撞在他身上。
一道恐怖的傷口出現,血如泉涌。
同時他整個再次向后飛去。
“啊!”安東痛苦絕望地嘶吼了一聲。
他重傷了。
當紅肩追來,他也許會死。
但痛苦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他至死,也沒能讓紅肩騰空。
他已經沒能力再做嘗試了。
“嗖!”陡然,一道猛烈地破風聲。
安東偏頭。
剛被他蹬飛出去的那截殘柱,以一個更快的速度,飛回來了。
飛向紅肩。
“轟!”紅肩揮劍,將殘柱斬碎。
碎石塵土漫天飛揚…
“轟!”斬擊!
超級戰力的斬擊。
“老師。”安東怔一下喊。
根納季的身影在碎石飛灰中出現,以一個類似安東剛才的動作,挺身揮刀斬向紅肩雙膝。
這一次,紅肩來不及收劍抵擋了。
所以,它跳了起來…
騰身越過根納季,同時揮劍向下,在根納季后背留下一道傷口。
它騰空了,整個身體正在上升…
“殺!”終于,安東拼盡一切喊出來。
“轟!轟轟轟轟…”
舊參謀總部半圓的殘墻應聲破碎。
破碎殘墻后面,是127根頭部尖銳的死鐵鐵柱。
鐵柱每一根都超過200米。
至少高大男子雙手合攏粗。
同時每一根鐵柱,都被至少100名戰士合力,全力爆發推動。
這一瞬間,過萬戰士吐血暴發,瘋狂沖刺。
127根巨型標槍…
呼嘯如風暴,刺向騰空的紅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