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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5.這個世界的道理和某一個人的道理(上)

  用于吃人的地下城,提煉裝置低沉地運轉,那聲音仿佛永遠都散不去,墻壁上僅有一盞昏黃的燈光亮著。

  這個空間其實有些大,有著開闊的中心場地和許多條通道,它可以燈火通明,但是在這個凌晨,只點了一盞燈。

  因為整座地下城,現在就只有阿方斯父子兩個。

  外部的喊聲依然隱約傳進耳朵里。

  在阿方斯慈祥說出那個詭異的請求之后,齊勒就一直低頭站著,沉默不動的同時,避開父親的目光。

  “吱呀!”

  大床發出傾斜的聲音,像是與年幼的兒子逗趣一樣,阿方斯依然坐著但是身體側過來,歪著頭找到齊勒的目光。

  “大尖們還是沒有做牽引嗎?”作為父親的阿方斯,溫和的問道。

  在他們為迎接這一戰做準備的過程中,父子倆毫無意外地想到了利用大尖,畢竟他們曾經這樣做過。

  近一個多月來,第三固定探索地一直在能力范圍內“縱容”大部分降落下來的大尖,以期待它們能成為一個大麻煩。

  但是,“沒有。”

  齊勒小聲說,同時搖了一下頭,趁勢再次避開父親的目光,解釋說:

  “大尖在這一個多月發生了變化,似乎不再以完成牽引為目的,它們會在落地,解決當面的威脅后,迅速脫離現場…它們現在好像開始以生存和集結為目標。”

  齊勒的語氣里透著失望和憂慮。

  他在此之前,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見到阿方斯了,所以父親本身是否還有別的謀劃,他不知道,而他知道和負責執行的那部分,現在看來似乎并沒有太大的效果。

  “哦。”阿方斯點了一下頭,神情并不顯得太失望,緩緩說:“看來蔚藍的位置已經被準確鎖定了,征服者的大軍將以更為穩妥的方式抵達。”

  說完的一瞬間,阿方斯再次找到了齊勒的目光。

  這把齊勒準備要做的回應以及疑問,都打斷了。

  他僵在那里,突然身體顫抖了一下,當著阿方斯的面目光轉去,怔怔看了一眼那個巨大的提煉裝置。

  半透明裝置壁里,粘稠的液體以及那正在那緩慢翻滾的數百具鐵皮源養的尸體,在提醒齊勒——我們中有你的兄弟姐妹,子孫后代啊,或許很快也將有你。

  源能融合度無法遺傳,但是在這種方式下對生命源能的汲取,依然有血脈親近的優勢,阿方斯家族代代單傳,大部分子孫的命運,即在那個裝置里。

  借用華系亞的說法,他們都成為了藥引,作為生命源能提煉過程的最后一環,完成過濾、融合、轉化…

  這樣接受度會變得高一點。

  “不,齊勒,你正在想什么呢?請不要那樣去猜想,那太讓我傷心了,我是你的父親啊,我們相伴了九十多年的時光,一同努力締造阿方斯家族的永恒。”

  阿方斯說著,站起來,摘掉了身上連接的管道。

  然后他把齊勒放在大床上,把管道直接連接在他身上,說:“吃吧,吃吧,齊勒,我的兒子,珍貴的全都給你。”

  管道里的丑惡液體瘋狂地涌動。

  齊勒表情痛苦掙扎了幾下,但是無法掙脫父親的手。這是他第一次直接連接管道,過往他和德尼等人的汲取方式,都是躺在一旁,從阿方斯身上間接連接。

  “我好像承受不了這樣的汲取方式,父親。”青筋暴露的脖子延展,齊勒仰頭艱難說道。

  “沒事的,齊勒。”阿方斯俯身,溫柔撫了撫他的額頭,安慰說:“你并不用承受太久,你已經開始變得越來越年輕了,就像我一樣年輕…”

  齊勒的瞳孔震動了一下,恐懼和茫然相伴。

  而后,阿方斯在他頭后,突然拿起了一把剪刀。

  “還記得小時候,我為你修剪頭發的時光嗎?齊勒。”他溫情問道。

  咔嚓,咔嚓。

  阿方斯開始耐心而溫柔地,替齊勒修剪頭發。

  伴隨著一些發絲落地。

  齊勒懂了。

  這一刻,他看到了荒唐、可笑和幼稚,以及隱在它們背面的猙獰。這種猙獰他看了太久,早已經習慣了,習慣參與其中。

  只是他沒想到,終于還是輪到了自己…這個主意來自他的父親,不是他可以選擇的。

  “為了家族,齊勒。”阿方斯在他耳邊說。

  凌晨,有一絲微亮的天空。

  遠處的高大雪峰讓近處的山巒變得矮小,稀疏的樹木下面是枯黃的雜草。

  如果沒有三年前的喜朗峰事件和現在回來復仇的韓青禹,這里這段時間應該正在進行又一次天才試煉。

  “也許計劃是在天亮時正好殺掉阿方斯。”溪流鋒銳的戰士們這樣想著,議論著。

  他們剛結束了第一輪外圍攻勢,正在進行短暫的休整。

  剛才,阿方斯的私兵沒有做太強的抵抗就退卻了。

  所以現在他們所站的地方,正是當年韓青禹幾人參加試煉的試煉場地,甚至可以具體到,是韓青禹和吳恤第一次遇見的那片坡地。

  當然戰士們并不知道這些,他們的身上帶著傷口,神情維持著沖鋒和廝殺時候的興奮而熾熱,準備干一票大的。

  比如亂刀砍死初代星耀蔚藍!

  那絕對是一件很牛逼的事情。

  “這些人看起來很狂熱,戾氣也都很大。”尹菜心在銹妹身邊小聲說。

  “當然,因為他們都來自不義之城。”銹妹說,但是并不顯得擔心。

  戰士們身上源自不義之城的戾氣并沒有在這幾個月時間里失去,當戰斗發生,他們依然是不折不扣的暴徒,假設韓青禹決定帶他們去殺人放火,他們一樣絕對毫不猶豫。

  相反,此時的韓青禹,面對復仇時刻的到來,顯得很冷靜,甚至看起來有些過于平靜。

  這與他是否強大無關,強大所以平和的邏輯從來沒被他們接受過,因為他們認識一個強大而暴躁的老頭。

  “青子總是這樣的,總是在重大的關頭變得沒有情緒,像冷血動物。這種情況從他加入蔚藍之前就開始了。”

  溫繼飛說。

  此時韓青禹正平靜看著從側面樹林里走來的霍華德。

  他們記得這個人,聯盟議員,律師,壞人。

  三年前,霍華德曾經在喜朗峰事件后蔚藍對韓青禹等人的審訊中,作為主審官,和他們見過面。

  “議長說,即便是不那么友好的接觸,也算有過一面之緣,這三年來我挺中立的,不知道你們是否相信…”

  霍華德說著,看了溫繼飛一眼。

  “中立等于和虛偽和逃避。”溫繼飛說:“你來?”

  “代表克莫爾議長,以他個人的名義,來盡聯盟最后的努力。”

  霍華德說著,轉向韓青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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