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一個人了,沈宜秀在圍墻上站起來看。
作為他們這群人里唯一的女孩子,也是除吳恤外思想最簡單的一個,從小成長環境相對單純的銹妹現在其實稍微有點不安。
她回憶著溫繼飛剛才過去之前,因為看出她在不安,特意對她說的話。
“安心,無害的啦,是真的道歉,不是么?現在皆大歡喜。附加也只是看一場排練試演而已,又不是謀財害命。”
“而且但凡被青子…我們坑過的人,好人,最后往往得到的其實都更多,不是么?你去想想。”
“所以青子這人吧,死直歸死直,其實重感情。”
沈宜秀仔細想了一下,發現事情似乎確實如此。
比如自己剛一開始就曾經被他“欺負”,還差點以為要被他賴掉一塊源能塊,現在卻因他而重新找回了希望,站在這里。韓青禹把源能塊看得再重,也沒有對她小氣過,更從沒把她當過累贅。
再比如尹菜心,認識是從她被騙走兩百五十美金開始的,對了,還有一塊不小心忘記還的源能塊,韓青禹說那是她的保護費。后來他救了她,護著她,也做了可以性命相托的朋友。
對了,還有吳恤,差點忘了,他也是從受傷被青子搶走病孤槍開始的,現在人生已經是另一個故事。青子這次一下拿了十塊全滿的源能塊給他恢復,怕不是私下里其實心疼得要死?哈。
阿杜仆?阿杜仆就算了,他被坑那是活該,他還想殺我們呢。
這樣想著,沈宜秀整個人就輕松下來了。
而且第一次明確察覺了一件事,跟青子他們一起的這些日子,自己竟然從沒有過哪怕一刻,把自己當成過他們的累贅和負擔。
“我似乎一直都覺得自己很重要,很被需要,也一直忘了去覺悟和體會,他的某一次拼命、冒險,或者是連我們都一起取笑的厚臉皮和小氣算計,其實換來的只不過是我幾個月,甚至只是一個月的消耗而已,他就那么一點,一點,攢啊,攢啊…”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呀?他從沒對我們說過相關的話。”
現在遠處的那一幕,似乎是姑娘們在打聽韓青禹的私人問題了?
好事情呀,他就這一個毛病,但愿他能遇見合適的人。
沈宜秀這么想著,突然好奇他會說出什么樣的答案,猜想那一定很有趣,決定回頭問一下賀堂堂。
人群側邊的墻角,賀堂堂此時正在觀察現場情況,拿手背敲了敲溫繼飛,然后劉世亨,賀堂堂說:“你們發現了嗎?那些姑娘,現在看那個鐲子的眼神,都已經變了。”
溫繼飛和劉世亨沉痛地點頭。
這一刻他們并沒有發現,其實在另一側的人群外,有另一個人也在偷看,而且豎著耳朵,正超級緊張不安。
鐲子啊,偷走,不知道算不算?
或者可以拿源能塊去換么?
“那你打算在蔚藍娶老婆嗎?”
場地內,明確了銀鐲子的問題,興致就更大了,有大咧咧的姑娘很直接地問…當然她們不一定都是打這個主意,其中單純好奇的成分也不小。
“別害羞,在蔚藍的人不都要考慮這個問題嗎?因為說不定,就要待上一輩子。”
見韓青禹沒回答,姑娘又勸導了一句。
第一次被女孩子問這種問題,韓青禹想了想,老實說:
“最好當然是可以不在蔚藍娶,因為那就意味著我們會永遠在準備那場戰爭,永遠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死。”
他說得很坦誠。
現場氣氛因為他的這個答案而突然變得有些沉重,因為身在蔚藍,人們面對最多的,就是失去…失去丈夫的妻子,失去父親的孩子。
韓青禹沒有明說的恐懼,其實每個人都懂,只是多數時候,他們(她們)都只能讓自己忽略,然后選擇盲目,否則每個人都會活得憂慮而疲憊。
“那你…”這一句問了一半。
“想等打贏了,回家相親。”
韓青禹直接答了,同時咽回去了后半句:或者蔚藍淪陷了,帶著家人朋友逃亡。
因為他很認真的說了“相親”這個詞,現場又一次笑起來。
“哎,那你相親想找什么樣的姑娘啊?”聶小真燦爛地笑著,問了一句,她現在一點都不討厭他了,更不生他氣。
“還沒想過。”韓青禹說。
“那你現在想想?先想好又沒事,我們還可以幫你參考參考。”另一個姑娘笑著接茬,看了看韓青禹的表情,見他似乎并沒有思路,于是幫著提醒,“就很簡單呀,比如首先,希望對方是什么家庭背景?”
就這一問,旁邊角落里,辛搖翹的小拳頭就攥起來了。
韓青禹低頭想了一下,很快抬頭,說:“希望普通人家。”
他是用蔚藍戰勝后回家鄉生活的思路往下去想的,想到的,大概就是這樣。
比如明年,蔚藍就勝利了,沒有了大尖,那么他這一身不便暴露的武力,大概也就沒了用處。
難不成去當大俠嗎?現實的世界不是小說,武力一旦不能去比賽,其實就沒什么用,而且聯盟對此肯定會有相關的約束。
怕只怕到時蔚藍聯盟是否繼續存在,又該如何解散,才是人類最大的問題。
一個弄不好,或許就是一場戰亂紛爭…那是韓青禹絕對不想去參與的。
所以到那個時候,他很大概率就只是一個有十幾萬或者幾十萬塊錢,同時身體素質極好的普通人而已,將會隱藏蔚藍的身份,過上平淡的生活。
第一個答案出來了,在場宣講隊的姑娘們大多都符合,當即有人追問,“性格呢?”
“懂事點?”韓青禹對此沒有什么具體的想法,按照傳統的邏輯,答得有些含糊。
“哦。”樣貌自然是不需要問的,姑娘們幾乎個個漂亮,也自信,她們說:“那還有嗎?你自己想想。”
還有嗎?韓青禹想了想,冒出來一個念頭,就直接說了,“大概不要太忙。”他需要一個跟自己過平淡日子的人啊。
至此為止。
辛搖翹慘痛地發現,自己似乎…完美避開了所有標準答案。
而且她能明顯察覺,韓青禹想在勝利后盡快擺脫蔚藍的渴望和決心,而她的家庭背景決定了,她和她的家人們,幾乎必然要成為蔚藍尾聲的一部分,不管那個時候的蔚藍會走向何方。
而且一旦有紛爭,他們就必然會被卷入其中,無法脫身。
這樣默默失落了一會兒,辛搖翹走了,氣死了,不聽了。
假裝沒聽過。
宣講隊的新舞蹈試演安排在說好之后的第三天,時間定在晚飯后,按照適應下去演出的慣例,場地放在了室外,而且特意安排在在接待區。
現場來的人很多,有的坐在地上,有的自帶板凳,有的干脆就站著。
韓青禹等人也是了解后才知道,宣講隊的每次試演本身,其實就是科研所的最重要休閑活動之一,如同一個不固定的小型節日。
吳恤的身體狀態已經稍微恢復一些了,能夠站起來走動,他本身對于去看演出沒有任何興趣,但是青子說讓他七點半左右要過去,他也就等到時間,準時去了。
“這里。”吳恤聽到韓青禹的聲音,扭頭分辨了一下,低頭走過去。
此時節目大概進行了四分之一左右,韓青禹坐在一個中間偏側面的位置,和賀堂堂等人分開來坐。
演出開始的時候他就坐在這里,宣講隊的姑娘們都有看見。
穿著一身秋季作戰服,戴著兜帽,韓青禹一把把和自己同樣裝束的吳恤拽下來,然后自己起身,小聲說:“你今晚的任務就是戴著兜帽在這里坐到演出結束。”
吳恤看他,點一下頭,“嗯。”
與此同時,另一邊,劉世亨從后方伸手拽了一把溫繼飛。
“走了。”他小聲說。
“我不去啊,我看舞蹈…哎哎哎,你…”
他被賀堂堂鎖著脖子拽出來了,因為怕暴露,沒敢激烈反抗。
就這樣,幾人各找方向,偷偷離開了現場,到約定的集合點。
會合早先等在那里的沈宜秀和辛搖翹,開始沿山腰向后山舊址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