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55.出走

  蔚藍華系亞2號科研所,辦公區域的出入口側邊有一個日夜不息的壁爐,爐火熊熊。

  辛搖翹經過,把手上其實才剛拿到不超過十五分鐘的白皮文件扔進爐中,包括照片。

  站著,看它燃盡,然后離開。

  蔚藍關于“科研檔案文件決不離開辦公區域”的規定起始很早,大約從科研所防衛還不那么嚴密和強大的時代,就已經開始了,而后一直延續,變成眾所周知的慣例和準則。

  乍看起來,這項規定似乎主要是對文件的保護,但是長久的實踐后,統計結果證明,這其實更多是對人的保護。

  盡量讓家庭離機密更遠一些…大約是這樣。

  樣式普通的五層家屬樓,警衛識別,一道,二道,三道,辛搖翹噠噠噠,開始爬樓梯,目標三樓,是家。

  其實在2號科研所內部,知道辛搖翹有一重身份是蔚藍華系亞議事團議長渠重時外孫女的人,并不算太多,當然也不很少,大約就那么十幾二十個;

  然后,知道她歸屬蔚藍次一序列的人,要少一些,不超過十個;

  最后,知道她其實同時還歸屬第二戰斗序列,擁有兩大蔚藍科研家族唯一A級融合度的人,就更少了,攏一起也不超過五個。

  以上知情人數統計全部包括她爹她媽她伯伯。

  “喂,外公?”到家,爸媽都上班不在,辛搖翹撥了一個特殊線路電話,趴在沙發一頭喊道。

  “辦公時間,請叫我議長。”不是秘書接的,對面的聲音隱隱帶著笑意,但是故作嚴肅和官方。

  “議長外公。”

  “…誒,什么事啊?”

  “我想你了。”辛搖翹深情說:“想去見你了…順便啊,我覺得,我們次一序列的人好像也應該開個會,互相認識一下了。”

  前一秒還親情溫暖的外公議長愣了愣,“沒這個必要吧?你們互相之間,暫時也沒有協同合作的需要。”

  “有的,不管是不是協同合作,都先互相認識下比較好。”辛搖翹說:“這樣萬一將來蔚藍陷落了,我們這些不受寵的家伙,還可以在逃亡中互相聯絡和尋找,一起隱藏,謀劃反攻啊。”

  “呸,呸呸呸…說什么陷落?快呸一下,收回去。”渠重時一下有些著急。

  “我是說萬一啊,都已經說得很少了”,電話那頭,辛搖翹并不服氣,反駁說,“而且外公你是科學家欸,你怎么可以也這么迷信?你又不是山羊爺爺,當年派敢死隊砍紅肩,還先斬雞頭,綁紅布。”

  “這些東西啊,它是…算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懂”,渠重時嘆了口氣,“都怪我們…除了科學,你的思維邏輯,整個都偏了。”

  外公和外孫女兩個就這么零零落落,先沒頭沒腦的聊了五六分鐘,直到辛搖翹再三建議次一序列聚會無果,直接坦然地說出來:

  “其實我是想去看一看序列新來那個戰斗系統的家伙。”

  “這…”渠重時愣了一會兒,語重心長地喚道,“搖搖啊。”

  “嗯?”

  “你是女孩子啊。”

  “嗯。”

  “所以,得矜持,知道嗎?”

  “可是我都十九歲了…從十三歲開始,你們就教我科學地看待和認識男女問題了”,辛搖翹說,“而且,你們從小就讓我對一切保持好奇心…那,我又怎么可能對男人不好奇呢?”

  渠重時:“…”

  議長外公一時也無從反駁,電話對面他的外孫女,因為過早表現出驚人的天才,后來雖然也有在蔚藍系統內的小學、初中接受一定時間的教育,但是主要的教育和培養,都是在家庭內部按專門計劃完成的。

  而辛搖翹的家庭關系,無論母系還是父系,都是全員蔚藍科研系統的精英。

  這種完全科學、理性的成長環境和教育方式,讓她更快更早地開發和兌現了自己的天才,但是同時,也讓她不同于人。

  某種程度上,辛搖翹是脫離時代的,她不太通人情世故,不太有感性內斂,不太…這些“惡果”,終于還是慢慢都展現出來了。

  “外公?”辛搖翹等不到回應,喊了一聲。

  又等了幾秒,見還是沒答復,就自己繼續陳述,說:“現在呢,好不容易,終于來一個我全方位都有興趣的同齡男性了,又好看,又是我一直期待的戰斗系統的人,又有那么高,同時那么神秘的天賦組合…所以我覺得我很應該去嘗試了解一下,外公,你也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啊。”

  她不是在鬧,她是在理性分析…渠重時知道,所以:“…”能說什么呢?

  “而且鑒于我的基因這么優秀,為了蔚藍,我最好是應該生育的。”辛搖翹再次誠懇認真的說道。

  “胡說八道!”渠重時終于還是爆炸了。

  用一種霸道的姿態,堅決否定了外孫女的想法,掛掉了電話,議長外公靠在椅子上哀愁地想著:欸,十九了,怎么就十九了呢…看來是時候提醒女兒給搖翹做一些非科學、理性的教育了…就算亡羊補牢。

  渠重時想著等女兒下班,給她打一個電話,好好分析一下這個問題,制定一個計劃。

  但是,他還沒打,女兒的電話先打過來了。

  “爸爸,翹翹給我們留了個紙條,說她剛完成了一個重大項目,很累,正好也兩年沒休假了,就出去度假了,這事你…”

  父女倆溝通了幾句,很快確定:外孫女離家出走了,帶了立體裝置,獨自出門。

  “能追上嗎?”渠重時問。

  “大概,很難吧?”女兒說:“爸你請了那么多高手從小教她,她的融合度又那么高,是咱們兩家幾代里唯一能打的,還有她的反追蹤技術…”

  渠重時一下有些惱火,“那她就不擔心后果嗎?不知道責任嗎?不知輕重!”

  “啊…爸你等等”,女兒這邊翻找一陣,找出來一張稿紙,看了說,“原先我還不知道這是什么,現在才看懂…翹翹計算了她自己這次出去的死亡幾率…結論,跟普通人坐客車走一趟盤山路,或者老年人獨自進浴室洗一次澡差不多。”

  “…,那就千萬不要聲張,也不要妄動。”

  “對,搖翹有自保能力,也沒人知道她私下出走,還有她的去向…”渠重時已經冷靜下來了,說話同時做著分析,最后道:“我知道她要去哪,我來想辦法安排。”

  電話掛斷了。

  渠重時現在大概是一個投鼠忌器的狀態,既擔心著急得要命,但正因為此,偏一聲不敢吭。

  消息絕不能走漏。

  他做了一個假設:如果公開信息,然后讓洗刷派現在在蔚藍的科研系統里挑一個人綁走…渠重時認為,他們選擇自家外孫女的可能性,甚至可能超過那幾個立體裝置研究的核心人物。

  因為,辛搖翹…是目前最有可能在大尖文明語言研究上取得突破的那個人。

  而洗刷派…渴望聯系他們的降臨之主,毀滅之神,已經幾十年了。

大熊貓文學    穹頂之上